清晨七点的阳光透过破纱窗漏进来，在她乱糟糟的出租屋地板上切出一道亮边。
她抓过枕头下震动的手机，屏幕上"张哥"两个字刺得她眼皮发跳——昨晚那条短信还躺在收件箱里，像根扎进肉里的刺。
"妙妙，今天必须穿得正式点。
"梳妆镜前，苏小妙对着起球的针织衫皱眉头，忽然听见耳畔响起胡小仙的声音。
她抬头，就见镜中少女从虚空中显出身形：雪色长发松松挽着，红裙金线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正翘着指尖戳她发顶翘起的呆毛，"你那身睡衣都快成抹布了，凡人不是最讲究人靠衣装？
""我哪有像样的衣服？
"苏小妙扒拉着衣柜里洗得发白的T恤，突然摸到件压箱底的衬衫——是去年面试时买的，标签都没拆。
她愣了愣，指尖拂过硬邦邦的商标，"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
""你藏在床底纸箱最里面，压着半袋没吃完的虾条。
"胡小仙抱着胳膊笑，狐狸尾巴在镜中若隐若现，"昨晚你翻找花瓣时，我帮你理过衣柜。
"苏小妙的耳朵突然发烫。
她迅速套上衬衫，又对着镜子扯了扯皱巴巴的领口——衬衫下摆短了两寸，露出一截打底裤，但总比睡衣强。
临出门前，她鬼使神差地把那片残留的花瓣塞进衬衫口袋，触手温温的，像揣了颗小太阳。
首播公司在写字楼23层。
苏小妙踩着迟到两分钟的点冲进会议室，就看见张哥翘着二郎腿坐在转椅上，脚边扔着半包瓜子壳。
他抬眼扫了她一下，又低头划拉手机："苏主播是吧？
""张哥，您短信说...""有人举报你首播间搞封建迷信。
"张哥把手机屏幕转向她，界面停在举报截图，"说你用假花瓣、装神弄鬼骗打赏。
"苏小妙盯着截图里的评论——ID是"正义路人甲"，内容和昨晚那条攻击弹幕几乎一模一样。
她喉咙发紧："张哥，我首播里就说了两句运势分析，连香灰都没烧过。
""我知道，我知道。
"张哥漫不经心嗑着瓜子，"但平台要走流程。
整改通知发你后台了，限你今天内写检讨，不然下周推荐位取消。
"苏小妙突然想起上周找张哥要推荐位时，对方也是这副懒洋洋的模样。
当时她求了半小时，张哥把瓜子壳吐在她脚边："就你那数据？
推荐位给狗看都比给你强。
"现在倒主动通知整改，哪有这么巧？
"张哥，这举报...""行了，我还有会。
"张哥己经起身，转椅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整改书记得写得诚恳点，别让我难做。
"苏小妙攥着手机走出写字楼时，正午的阳光晒得她头晕。
她找了个台阶坐下，点开后台——整改通知里的举报理由、截图时间，和昨晚首播的爆发期完全吻合。
她摸出花瓣，灵觉突然泛起涟漪，像有团灼烧的情绪撞进脑海：嫉妒、不甘、扭曲的恶意，像团黏糊糊的黑泥。
"是李梦瑶。
"胡小仙的声音从口袋里冒出来，"她首播间的流量掉了三成，昨天半夜还在砸钱买营销号骂你。
"苏小妙猛地抬头。
李梦瑶是平台最近捧的"玄学一姐"，总在首播里穿改良旗袍，用铜铃和罗盘装神弄鬼。
上周苏小妙偶然说中个粉丝的桃花劫，弹幕里就冒出一堆"李姐才专业"的评论——现在想来，怕不是李梦瑶买的水军。
"那女人昨天首播时摔了三个罗盘。
"胡小仙嗤笑，尾巴尖从苏小妙口袋里钻出来，轻轻扫过她手背，"灵觉共鸣不是只能感知情绪，你试试集中精神，想想她的脸。
"苏小妙闭上眼睛。
李梦瑶的脸浮现在脑海里：画得精致的柳叶眉，此刻却拧成一团；涂着豆沙色口红的嘴在骂脏话，眼尾的泪痣因为愤怒而发红。
那些情绪更清晰了——她刷了十万块买的"本周最灵主播"榜单被苏小妙挤下去，粉丝群里有人说"苏主播比李姐准多了"，经纪人在她耳边骂"养你不如养条会摇尾巴的狗"。
"够了。
"苏小妙睁开眼，眼眶有点发酸。
她掏出手机，翻出李梦瑶昨晚的首播录屏——弹幕里"李姐好准"的评论整齐得像复制粘贴，ID全是"用户666XXX"的格式。
"今晚首播。
"苏小妙把手机屏幕转向胡小仙，"我要正面刚。
"胡小仙挑了挑眉："凡人就是爱折腾。
"可她指尖却冒出点淡粉色的狐火，在空气中画出个小狐狸的印记，"需要我帮忙的话，喊胡大仙显灵就行——别喊错了，是大仙，不是小仙。
"当晚七点五十分，苏小妙的首播间准时亮起。
她没像往常那样窝在破沙发里，而是搬了把木椅，身后挂着块绣着桃花的红布——那是胡小仙用狐术变出来的，说是"有排面"。
"家人们，今天咱们不聊运势。
"苏小妙对着镜头笑，眼角的泪痣跟着翘起来，"聊点有意思的——有人说我装神弄鬼，可昨晚是谁的首播间，弹幕里全是用户123？
"弹幕瞬间炸了："妙姐说的是不是那个李梦瑶？
" "我就说她的评论看着假！
""我苏小妙首播半年，没求过任何打赏，没卖过一张符。
"苏小妙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李梦瑶首播的弹幕截图，"但有人坐不住了——昨晚我首播间被举报，今天就收到整改通知。
巧的是，举报我的正义路人甲，和李主播首播间的忠实粉丝，ID尾号都是666哦。
""嗤。
"胡小仙的声音突然从镜头外传来。
苏小妙偏头，就见她斜倚在镜头拍不到的藤椅上，指尖转着颗发光的樱桃，"连水军都舍不得多买几个ID，这格局，还不如我五百年前骗的那个书生。
"弹幕疯狂刷起"护主狐仙"的特效。
苏小妙看着不断上涨的人气值，底气更足了："我知道有人要骂我蹭热度，但家人们——"她突然举起那片花瓣，在镜头前晃了晃，"真正的玄学，是人心。
"胡小仙的狐火"刷"地窜起来，裹住花瓣。
首播间的灯光突然暗了两秒，再亮时，花瓣己经飘在半空中，慢悠悠转着圈。
弹幕瞬间被"***"和"妙姐牛掰"填满，打赏特效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李梦瑶的反击来得比苏小妙想象中更快。
当晚十点，她的首播间标题改成"揭露假玄学真面目"，镜头里摆着三个罗盘、一叠黄纸。
"某些人啊，靠特效博眼球。
"李梦瑶涂着丹蔻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真有本事，敢不敢来我首播间，现场算一卦？
"苏小妙没接招。
她盯着李梦瑶首播间的弹幕，灵觉突然发烫——那些"支持李姐"的评论里，有近七成是注册不到三天的新号，ID格式和举报她的"正义路人甲"如出一辙。
"家人们，帮我个忙。
"苏小妙在粉丝群发消息，"去李主播首播间，看看这些新粉是不是眼熟。
"半小时后，微博热搜炸了：#李梦瑶首播间水军实锤#的话题下，粉丝们晒出截图——"用户666123"在苏小妙首播间骂"装神弄鬼"，在李梦瑶首播间夸"李姐最灵"；"用户66***56"昨天还在卖二手包包，今天就成了玄学粉。
李梦瑶的首播间人气暴跌。
苏小妙刷着微博，看见她的最新动态："网络暴力我承受，但清者自清。
"配的九宫格全是她和"大师"的合影——可评论区己经被"水军姐"的嘲讽淹没。
"不过是凡人内斗。
"胡小仙蜷在沙发上啃葡萄，尾巴尖扫过苏小妙手背，"你该担心的是..."手机***突然响起。
苏小妙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张哥。
"苏主播，平台审核组刚通知。
"张哥的声音比早上更敷衍，"你首播间涉嫌传播封建迷信，暂停一周。
"苏小妙的手指在手机上打滑。
她听见胡小仙的尾巴"啪"地甩在沙发上，狐火"噌"地窜起来，烧得茶几上的玻璃杯滋滋响。
"理由是...""观众举报你使用超自然现象诱导打赏。
"张哥顿了顿，"整改期间，推荐位、流量扶持全停。
"电话挂断的忙音里，苏小妙盯着屏幕上的"首播暂停"通知。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出租屋里突然冷得刺骨。
她摸出衬衫口袋里的花瓣，这次触到的不是温热，而是刺骨的凉——像有双无形的手，正掐住她刚冒头的生机。
胡小仙的狐狸毛蹭了蹭她手腕："我早说过，李梦瑶背后有...""叮——"苏小妙的手机弹出条私信。
是粉丝群里的"妙妙后援会会长"："妙姐别怕！
我们去超话刷#还苏小妙公道#，等你回来！
"她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消息，喉咙发紧。
可当她抬头看向窗外时，却看见对面写字楼的某个窗口，有道黑影闪过——那是双泛着冷光的眼睛，像极了李梦瑶首播间里，那个始终没被扒出的"总导演"。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