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碎的婚约
顾雪棠盯着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戒壁内侧刻着她和许明轩的名字缩写,此刻正硌得指根发疼——就像过去三年里,所有关于“永远”的承诺,都在情人节前一晚碎成了扎人的棱角。
手机在膝头震动时,她正用指甲刮擦戒指内侧的刻痕。
锁屏界面弹出的微信通知让呼吸骤停:“明轩&诗雨 2024.3.12 普吉岛婚礼邀请函”。
缩略图里,前男友穿着她亲手选的定制西装,搂着新晋小花江诗雨的腰,背后是他们曾在备忘录里画满星星的珊瑚岛。
“顾小姐?
您的登机口在36号。”
空姐的提醒惊醒了她。
指尖划过屏幕,电子请柬的动画缓缓展开:海浪拍打着“我们的珊瑚岛”字样,背景音乐是许明轩去年在她生日会上弹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顾雪棠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们还在国贸的泰式餐厅里,对着菜单研究曼谷米其林攻略,他说:“等忙完这部剧,我们就去大皇宫看玉佛寺,你不是一首想写东南亚华人的故事吗?”
指腹重重按在“删除”键上,却在确认框弹出时鬼使神差地点击了“查看详情”。
宾客名单里,她的座位被安排在“媒体席”,旁边标注着“需配合新人拍摄祝福视频”。
喉间泛起酸涩,顾雪棠抓起随身携带的银色手包,踉跄着撞进洗手间。
镜子里的女人眼底泛着青黑,粉底液遮不住眼角的细纹。
她摘下戒指,放在洗手台的大理石面上,金属与石材碰撞出清冽的响。
“雪棠,我们分手吧。”
许明轩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伴随的是手机里***到的、他和江诗雨在横店酒店的监控截图,“你知道的,公司要炒CP,诗雨的人设更适合——”冷水拍在脸上时,戒指突然从台边滚落。
顾雪棠看着它掉进垃圾桶,混在纸巾和奶茶杯之间,突然笑了。
那是她用第一笔版税买的对戒,当时她刚签约出版第一本小说,他说:“等我拿了金狮奖,我们就去曼谷办婚礼,在湄南河的游船上宣誓。”
行李箱的万向轮在地面划出尖锐的响,她冲向值机柜台。
“请问最早飞往曼谷的航班是?”
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柜员小姐扫了眼屏幕:“泰航TG615,两小时后起飞,经济舱还有最后三个座位。”
顾雪棠摸出护照,签证页上三年前的单次入境章早己过期,但此刻她只想逃离,逃离这个充满“我们”回忆的城市。
安检时,铂金戒指的倒影在X光机里闪烁。
顾雪棠想起上周在工作室,许明轩随意翻着她的曼谷笔记,指尖划过“唐人街中药铺”的调研页:“这种老掉牙的题材,读者不会喜欢的。”
现在想来,他大概早就厌倦了她笔下那些带着烟火气的故事,就像厌倦了她总是穿棉麻衬衫逛潘家园的习惯。
候机厅的落地窗外,飞机的尾翼割裂铅灰色的云。
顾雪棠打开手机,相册里还存着去年在雍和宫求的“姻缘符”,背面是她手抄的《诗经》:“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此刻符咒边缘卷起毛边,就像她支离破碎的婚约。
她打开备忘录,删掉所有和许明轩相关的待办事项,在“旅行计划”里打下新的一行:“去曼谷,看没有他的日落。”
登机口开始检票时,手机突然收到陌生号码的短信:“雪棠,邀请函是公司发的,我……”后面的字被省略号截断。
顾雪棠盯着短信,想起情人节那晚,她在他家楼下等了三小时,看见的却是江诗雨穿着他的灰色卫衣开门。
“明轩哥在洗澡,你改天再来吧。”
女孩的语气里带着胜利者的怜悯。
塑料登机牌在掌心捏出褶皱,顾雪棠走过廊桥时,突然想起小说里的情节:女主角在失恋后踏上异国旅程,在陌生的城市遇见救赎。
但此刻她只觉得疲惫,行李箱里还装着没写完的手稿,主角在曼谷唐人街遇见的中医师,原型正是许明轩的祖父——那个总在电话里说“雪棠写的故事比明轩的戏有味道”的老人,上周刚因心衰去世。
飞机穿越云层时,顾雪棠望着舷窗外的阳光,突然发现手包侧袋露出半张照片:那是去年深秋,她和许明轩在颐和园拍的,他搂着她的肩,她指着昆明湖说:“以后我们的孩子就叫‘念湖’吧。”
现在照片边缘被磨出毛边,就像他们的爱情,早在现实的摩擦中千疮百孔。
经济舱的小桌板上,她摊开随身携带的曼谷地图,笔尖在“唐人街”“湄南河”“大皇宫”上画圈。
许明轩曾笑她像个老学究,走到哪都带着纸质地图,现在这叠被翻得卷边的纸,却成了她与过去切割的利刃。
指尖划过“考山路夜市”,想起攻略里说那里的冬阴功汤辣得能让人掉眼泪——或许,她需要这样的***,来掩盖心里的痛。
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前,最后一条朋友圈弹出:江诗雨晒出许明轩送的鸽子蛋钻戒,配文“谢谢我的大男孩,让我相信童话”。
顾雪棠盯着钻戒的光芒,突然想起自己扔掉的戒指,想起许明轩说“等我红了就给你买更好的”,却在她生日时送了支高仿的钢笔。
原来,他不是不懂浪漫,只是不愿在她身上浪费精力。
飞机开始滑行,顾雪棠闭上眼睛,听见邻座小孩用泰语哼歌。
她想起大学时选修的泰语课,许明轩曾模仿她念“สวัสดีครับ”(你好),夸张的声调惹得她笑出眼泪。
那时的他们,以为未来有无数个可以浪费的清晨,却不知道,有些承诺,就像泰语里的弹舌音,听起来美妙,却永远抓不住。
当飞机冲破云层,曼谷的湿热空气透过空调系统钻进鼻腔。
顾雪棠摸了摸口袋里的护照,签证页上的空白处仿佛在等待新的故事。
她知道,前方等待她的,可能是更汹涌的孤独,也可能是未曾预料的相遇,但至少,在这个远离北京的城市,她可以暂时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一个叫顾雪棠的、崭新的自己。
舷窗外,夕阳给机翼镀上金边,像极了她小说里描写的“时光的裂缝”。
顾雪棠打开笔记本,写下新的开头:“在曼谷的第一个黄昏,我站在湄南河畔,看金色的佛塔倒影在河面,突然明白,有些爱,就像这流水,逝去时波澜壮阔,留下的,却是滋养生命的泥沙。”
指尖划过纸页,她不知道,这个带着破碎婚约来到曼谷的自己,能否在异国的土地上,重新拼凑出属于自己的故事。
但至少,此刻的她,正在飞向一个充满未知的世界,而那个世界里,没有许明轩,没有被背叛的过去,只有无限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