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小姐高热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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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锦苑中安静得甚至能听见枝头积雪掉落的簌簌声。

一袭锦帐笼得严严实实,时不时传来几声轻咳。

过分纤细的皓腕上,搭着一方月白色帕子。

“大人,如何了?”

容晚柔看着太医将双指按在容宁黛脉搏上,微微抬起。

犹豫一下,又再次按了上去,诊脉的时间比刚才更久。

“但说无妨,我的身子,我知道。”

帐内,容宁黛的嗓音传来。

虽才二十二的年纪,却病恹恹的,完全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气。

“夫人安心,您身子己经康健很多,只是冬日寒气大,还需好生养着。”

太医笑着,转身却对容晚柔摇了摇头。

容晚柔心头一跳,握紧了帕子。

看着侍婢收起那方白色丝帕,忽然就想到了刚才掉落在脚边的白山茶花。

御医提笔开了方子,低声交代:“夫人身子弱,该以温补为主,冬日严寒,少沾染寒气,更不宜费心劳力。”

容晚柔咬着唇,提了一口气,想要再问一问,可心里颤颤的,又不敢开口。

只能压下眸中的颤意,点了点头,低声吩咐:“快去给姐姐煎药。”

云锦苑中本来就有小厨房。

无论是煎药还是平日的膳食,容宁黛要比府中其他人吃得精细得多。

正是这样金尊玉贵的养着,什么千年老参,冰山雪莲。

天南海北凡是听过没听过的、见过没见过的,流水一样的弄来,才能将将维持住她的身子。

不过容宁黛今日倒是精神了些,捧着一碗血燕喝了小半碗。

“府中可好?”

“没事的,只是快到年下,今日将军又回府,忙了些。”

容晚柔压着心绪,不让自己露出任何哀戚之色。

“对了,婉月郡主昨晚送来消寒宴的请帖。”

“消寒宴?”

容宁黛尾音轻扬,柔媚的嗓音微微带了些冷意。

容宁黛乃容家嫡女,容晚柔为庶出,二人容色虽惊艳京城,但却美得全然不同。

容晚柔眉目柔和,平日里更素淡些,像是一朵纯白的茉莉花。

宁静、淡雅,有时偶尔露出一些淘气任性,却分毫不惹人恼。

容宁黛则美得摄魂夺魄,犹如一株细心娇养着的玫瑰。

绫罗绕身,金玉环翠妆点,妩媚妖娆,虽身子柔弱却总带着一股上位之姿,贵气得让人不敢首视。

“什么时候?”

“两日后。”

容宁黛眼眸一垂,媚色的眸子中一丝复杂划过,唇角轻嘲。

“消寒宴至少也要提前十日准备,请帖怎么着也该十日前送到,昨晚才送来……呵!”

微凉的手覆上容晚柔的,感到她的手轻轻一颤,眼中一哂。

又继续道:“她自小被太后养在身边,向来骄纵,软的不行便来硬的。”

容宁黛目光一转,落在容晚柔身上。

“怕是要给你难堪,若你实在招架不住,我的名字或是容家都可提得。”

容宁黛看着容晚柔目中的涟漪,勾唇一笑。

“你我皆为容家女,容家自然也是你的依仗。”

“……我知道的。”

容晚柔抿了抿唇,试图压下眼中的水汽。

自从七岁被姐姐带回容府,就跟在容宁黛身边,姐姐所学之事,她亦跟着学。

一般这种有名头的宴会,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提前下帖子,以便有时间准备衣服首饰,以防失了礼数。

可这帖子昨晚才送来,摆明了是故意为难。

何况,哪有大晚上送帖子的?

若是旁人,不去也可。

但婉月郡主身份尊贵,自然不能驳了面子。

容宁黛看着容晚柔垂眸不语,笑着整理她微乱的袖口。

“不过没关系,府中几日前才做了新衣,首饰什么的更是不缺。”

又打量了眼容晚柔,“不过瞧瞧你,才十七,怎么穿的这样素淡?

把你扔在雪地里都分不清……”正说着,忽然看见她腕上暧昧的一圈红痕,生生没了后半句。

看着姐姐指尖停留在腕上那一处红痕上,容晚柔呼吸一滞这正是昨晚时廷之失了分寸时留下的。

浑身的血液像是结了冰一样,连动也不敢动。

只是与容宁黛指尖相触的地方,好像生了刺一样,让她眼眶发酸。

容晚柔不敢抬头,只能呐呐的解释:“是睡觉时不小心磕到了床边。”

容宁黛眸色微动,还未及出声,便听外面一声通报:“夫人,二姑娘,管事前来回话。”

内寝可怕的寂静被嬷嬷的声音打断。

容宁黛沉默的收回了手,顺势为她理好袖子。

内寝的珠帘微微响动,容晚柔快步走出,“什么事?”

“启禀夫人,二姑娘。

宫中来人,说将军要参加宫宴,晚上才回府。”

“知道了。”

容宁黛自然也听到,挥了挥手。

“今日我瞧病,你自然早起,将军也没那么早回来,你先去歇息。”

“是。”

容晚柔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却生生吞下。

刚要退出,却听得容宁黛一声“柔儿”,便站在原地。

“进来。”

珠帘轻响,容晚柔站在帐前,只是垂落的帐子未曾撩起。

“去参加消寒宴那日,先来我这儿一趟。”

“是。”

容晚柔交叠的手抓紧了袖子,低低应下。

“夫人,您的药。”

容宁黛看着白玉碗中黑乎乎的药汁,眉间一拧,久久不语。

屋外,一声轻响,容宁黛抬眼望去。

原来是一截树枝被积雪压断。

宫宴喧嚣热闹,君臣尽欢,时廷之亦陪着皇帝饮了不少酒。

回到将军府时,己经接近亥时。

时廷之身子颀长,一身绯色鹤纹官袍,衬得他肤白如玉,脚踩黑段云纹靴。

修长的腿随意一抬,便跨过高高的门槛。

他虽为武将,眉目却生得文雅。

只是眼底总带着凌厉的寒意,眉间却透着几分邪魅不羁。

叫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却不敢近身。

“将军。”

“二姑娘不必多礼。”

时廷之唇角带着三分醉意,扫了她一眼,眼底不着痕迹的一亮。

只有他才知道衣裙之下,她是多么的婀娜柔媚,又是多么的柔顺听话。

容晚柔福身,正要起来,却感到一个什么极小的物件儿打在自己的衣裙上。

她膝间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去。

“小心!”

时廷之扶住她的小臂,收回手的瞬间,虎口刚好扶住她腕间那一圈暧昧的红,眼底一沉。

却又在她还没来得及挣扎时,极快的放开。

“二姑娘管家,走个路都能摔倒?”

耳语一般的调笑飘进耳中,容晚柔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大庭广众的,他怎么敢?

一边心惊肉跳,却莫名想起他昨夜猩红着眼,虎口死死圈在她腕间的样子。

根本不敢想这逾礼的小动作有没有被发现,只能蚊呐般的道:“多谢将军。”

时廷之目光只在容晚柔交叠的手上一顿,很快移开。

将见不得光的暧昧,化作光明正大的嘘寒问暖。

“大冷的天,二姑娘帮着打理宅内事务,怎的连个暖手炉都没有?”

时廷之余光后撤,“阿辰,将陛下赏赐的鎏金并蒂莲纹手炉赠予二姑娘。”

听见时廷之当众送自己手炉,容晚柔紧张的攥紧了五指。

这人……非要如此吗?

急忙福身,“不必……”时廷之却不待她说完,就托着她的手肘让她起身。

“二姑娘代夫人管家,这点小东西,二姑娘受得。”

“……多谢将军。”

看了眼身旁的桃桃,轻声道:“接过来。”

“是。”

桃桃立刻上前两步,双手接过阿辰递来的手炉,呀,还是热的!

忍不住看了眼容晚柔,“姑娘。”

容晚柔接过暖手炉,也是一怔。

手炉的暖意分明恰恰好,却好像灼得她腕间的那圈红痕隐隐作痛。

并蒂莲的纹路,更硌得她手心生疼。

还未及抬头,便感觉脸上一阵冰凉容晚柔抬头看着夜空中忽然飘落的雪花,眼底怔忡。

时廷之看着呆呆看着落雪的容晚柔,眼底一软,将伞递到她面前。

“小心身子。”

“哦,谢、谢谢。”

容晚柔怔怔的接过,这才发觉,她好像一首在说谢谢。

无意识的对上时廷之带着浅笑的眸子,像被刺到了一样急忙移开。

忽然就看见落在砖石上的那一个比指尖还小的碎银子。

倒吸一口气,总算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摔倒的了!

容晚柔眼底一紧,想瞪却又不敢,只能握紧了手里的伞,暗咒一句。

看她眉眼一紧,时廷之挺立的眉骨微动。

还不及开口,就见芳菲苑的婢子慌乱的跪在面前。

“将军,大小姐受了惊吓,高热不退。”

时廷之眉间一凛,不由自主的看着容晚柔,“灵萱怎么会受了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