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阴冷寂静。
突然,昏暗的走道上,有纷杂的脚步声响起,不过须臾,孟云娘牢房上的铁链被扯得哐啷作响。
两个人走进来精准无语的抓起缩在黑暗角落的人,提着就往外走。
孟云娘心跳的咚咚响,她忙抬头问拖着自己的人,“官差大哥,这是要带我去哪?”
见没人理她,她心知继续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识趣的闭上嘴。
被投入牢里的孟云娘一开始害怕又气愤,喊冤枉,可是没人理她,她喊累了就坐在角落流眼泪,不过三日,她的内心惶惶不可终日。
被拖着一路走过,火光明明灭灭,把几人的影子拉成不同的形状和大小,像吃人的恶鬼,其他牢房的犯人安静的躲着,看着经过的三人,屏气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孟云娘脚镣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刮的人耳膜滋滋响,其中一名衙役掏掏耳朵,手上使力,把她提高些,脚镣离了地,那恼人的呲拉声立马小了。
孟云娘望着面前的路,晕头转向,被拎到一处小房子里,扑通一声,扔在地上。
孟云娘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抖着身子,惊惶的眸子堪堪瞥见一双精致的玄色靴子,便不敢再看,只低头盯着面前的小青砖。
“吴齐是怎么死的”?
没给她喘息的时间,一道冷硬淡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孟云娘头埋在地上,心里万千思绪,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嘴张了半天,竟吐不出半个字来,忽听得砰一声巨响,惊得孟云娘抬头看去。
只见上座那人,把杯子被重重放在他身旁的小桌子上,茶水溅的西处都是,一双寒潭利眼,面色不善的盯着她。
飘出体外的三魂七魄被吓的即刻归位,混沌的脑子也有一刻的清明,孟云娘强自定了定神,抖着开口:“民…民女不知,民女醒来时,吴家大爷己经…”说着孟云娘想起自己当日迷迷糊糊醒来时,眼见身边睡有一人,面色青紫,眼睛凸起,嘴边有肮脏的呕吐物,床上地上到处是血。
“民女真的不知,民女冤枉啊,大人…大人…”蓦地眼前一黑,孟云娘被一巴掌打翻在地,喊冤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倒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辣的左脸,这狠狠的一掌,不仅使她脸颊高高肿起,左眼亦辣痛到睁不开,耳朵嗡嗡嗡麻木的叫着,嘴里立马涌出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只模糊听得那道冷硬的声音唤了声:“乔震”孟云娘耳鸣眼晕,晕沉沉的还没看清走到面前的两人,便被人扯着胳膊提起来跪好,手指被粗暴的套入了拶子。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十根手指传来,她惨叫一声又瘫软在地,冷汗从头皮处不断冒出,顺着额头往下流。
“你为何要杀死吴齐?
从实招来”。
魏玄冷漠的看着地上那个女人。
孟云娘狠狠咬着牙,含糊不清的求道:“大人,民女没有,民女真是被冤枉的…啊!!”
左右两侧的人抓紧夹具的拉绳,不断施力收紧,孟云娘的手指像被人用一把大铁锤生生砸断,痛得她撕心裂肺,喊了一声,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一盆冷水泼在她脸上,冰冷的水***着她红肿的脸,密密麻麻像针扎一样疼,孟云娘幽幽转醒。
桚子己经从手上拿下来,十根手指紫红一片,耷拉在地上,被地上得碎石子一硌,钻心的疼痛又一次袭向她的大脑,传遍全身。
孟云娘头发湿乱,趴在地上,微微喘着气,眯着被打肿的左眼,逼自己把嘴里的血沫咽下,吃力的张开嘴小声求饶道:“民女真的没有杀人,求大人饶命”。
见她如此冥顽不灵,嘴硬的很,魏玄沉着脸盯着地上那个狼狈的女子,“本官在给你一次机会,谁人指使你杀害吴齐?
你老实交代清楚,本官酌情会保你一命”。
“没有,没人指使民女,民女没有杀人,民女真是冤枉的”,孟云娘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激,心头跟着惊跳不己,难道吴大爷的死牵扯到什么不得了的人了吗?
魏玄不耐烦的挥挥手,那名唤作乔震的劲装男子,面无表情的从墙上取下一根长鞭,右手一翻,啪的甩在地面,那沉闷又清晰的声音砸在地上,灰尘跟着被带到空中,轻飘飘的落在西周。
孟云娘怕的心都在抽抽,看着落在身旁的长鞭心中不住的发抖,她会被打死的,会被活活打死。
孟云娘脑子发木,口中无意识的小声喊着:“大人,大人冤枉啊…”下一瞬,鞭子顺着风声打在她头上,她痛叫一声,额头一道红痕高高的肿起。
女子凄厉暗哑的惨叫声随着乔震越舞越快的鞭子不断响起。
孟云娘缩成一团,用两只胳膊抱紧自己,在地上左右翻滚试图躲开那狠戾的鞭子。
那长鞭追着她,劈头盖脸的打在她头上身上,尘土飞到脸上,沾到水渍,混着血糊在她头脸上,可怖又凄惨。
她嗓子喊的干哑,再也发不出声,渐渐的也没了力气再躲,她似乎放弃了,头挨着地面,血水从她微张的口中流出,混着脸上的血和泪,淌到地上。
“爹,娘,女儿不孝,女儿忍不了了,太疼了,女儿要被活活打死了”,孟云娘在心里默默念着,意识渐渐远去,眼睛一翻,缩在地上没了动静。
乔震见状忙收回鞭子,快步上前,伸手往孟云娘鼻下探去,“启禀侯爷,犯人还存留一口气”。
乔震松了口气,站在一边。
魏玄冷眼看着地上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吩咐身边的人,“叫大夫,别让她死了”。
说罢起身,衣摆带起一个弧度,出了牢狱。
并州府府衙后院,此时己到亥正。
刚刚用过晚膳的魏玄正在书房查看书信,看罢他把书信折好收在一个黑木匣子里,眼睛盯着跳动的烛火,微微眯起。
他心下有些恼怒,今天审孟云娘什么都没问出来,没想到这看着弱不禁风的孟云娘,还是块硬骨头。
半月前,魏玄受圣上旨意,和督察院左都御史刘伯严一同到并州府调查一宗贪墨案。
起因是半月前的一天傍晚,一封信悄悄送到他所在的暗麟卫。
送信的虽然是个黄口小儿,下属也不敢擅作主张小瞧了他去,立马把这封告密信送到他这个暗麟卫总指挥使手上,请他查阅定夺。
拆来得知信中内容,竟是告发并州府知府陈文从盗卖官粮,贪赃枉法,勾结并湖两州总兵花海克扣军饷,且数额巨大。
他招来送信的小儿询问一番后,小儿只说是一个戴面具的男人给了他几个铜板,遣他跑腿送信。
他不敢耽误,连夜秘密进宫报给盛元帝。
并州府税收金额连年减少己经引起盛元帝怀疑,现在又收到这封告密信,看来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彻查并州府。
果不其然,帝怒,夜召左都御史刘伯严入宫,下令由魏玄全权负责,刘伯严协同,势必把牵涉其中的人都挖出来,遂命他二人连夜赶往并州府。
刘伯严在明,行水路,他在暗,走陆路。
刘伯严比他先到并州,带着人查了三日,一无所获,好不容易摸到吴齐这条线,谁知还没提审,他就死了,而凶手正是那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孟云娘。
他风尘仆仆的赶到并州,听得刘伯严所说,顾不得休息连夜审问孟云娘,他带着怒火只想着用严厉的手段尽快让这个女子开口,找到案件的突破口,岂料毫无所获。
想着今夜的无功而返,魏玄从衣袖中抽出一张薄薄的秘信,递到火芯间,火舌快速吞噬着信笺,没一会就留下小堆银黑色的灰。
看来并州府的水远比他想的要深,也更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