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股灾来袭
2015年7月初，上海的梅雨季让空气潮湿而压抑，营业大厅却比天气更沉重。
上证指数从5178点的高峰断崖式下跌，短短两周跌破4000点，创业板更是像断了线的风筝，跌得面目全非。
林浩然的乐视网，从35元一路滑到28元，账户里的3万块本金加上信用卡借来的1.5万，缩水到只剩2.2万，浮亏近40%。
他盯着屏幕，手指攥紧鼠标，指节发白，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喘不过气。
营业大厅里，股民们的喧嚣变成了咒骂和叹息。
隔壁的老李，几天前还吹嘘中科招商要翻倍，现在脸色像吃了苍蝇，嘴里不停念叨：“妈的，庄家跑了，散户当炮灰！”
一个大妈冲到柜台，拍着桌子喊：“我的养老钱全没了，你们得赔！”
营业部的经理满头大汗，扯着嗓子解释：“市场的事，我们也没办法！”
林浩然低头不敢看，怕对上那些绝望的眼神——他自己的账户，也在崩盘的边缘。
几天前，他还满心以为“抄底”能翻身。
6月底，乐视网跌到35元时，论坛里“股海老鬼”发帖：“调整到位，国家队护盘，抄底正当时！”
林浩然信了，又借了1万块信用卡，35元加仓2000股，总持仓5000股，成本价33元。
他算过，只要股价回到40元，就能赚回本金，还清信用卡。
可现在，28元的股价像一把刀，把他的希望剁得粉碎。
账面亏损2.5万，信用卡还款的截止日期却在逼近。
“浩然，你没事吧？”
张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
他今天特意跑来营业部找林浩然，穿着件皱巴巴的T恤，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林浩然勉强挤出个笑：“没事，正常回调。”
可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张凯皱眉，压低声音：“我听人说，这次不是回调，是股灾。
杠杆盘爆仓，配资公司都跑路了。”
林浩然心头一震，杠杆、配资，这些词他听过，但从没深想。
现在才明白，那些论坛里的“大神”，可能只是庄家的马甲，诱导散户接盘。
他打开手机，刷东方财富论坛，帖子己经炸了锅：“国家队呢？
不是说护盘吗？”
“全仓被套，房子都抵押了！”
“乐视网还能涨回去吗？”
林浩然点开“股海老鬼”的主页，发现他己经三天没发帖，评论区一片骂声：“骗子，害我全家破产！”
他心底一凉，第一次意识到，股市不是游戏，而是战场，散户的钱，在大鳄眼里只是盘中餐。
晚上，林浩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桌上堆着吃了一半的泡面，手机里是陈雨晴的未读消息：“浩然，股市崩了，赶紧卖了吧，别再陷进去。”
他没回，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半天，最终还是打开了股票软件。
乐视网的K线图像一条断裂的绳索，MACD指标绿柱拉长，RSI跌到20以下，教科书上说这是“超卖”，可他己经不敢信任何信号。
他翻开新闻，标题触目惊心：“千股跌停，融资盘爆仓，市场损失万亿。”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回调，是崩盘。
夜里，林浩然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账户里的数字，2.2万，像是嘲笑他的天真。
他想起父亲的咳嗽声，母亲的唠叨，还有陈雨晴的警告。
他想卖掉股票，止损离场，可又不甘心——如果明天反弹呢？
如果国家队真的救市呢？
他在床头柜上摸到半包烟，点燃一根，呛得咳嗽不止。
他不常抽烟，但此刻，尼古丁的苦涩似乎能压住心里的慌乱。
第二天，市场继续下跌。
乐视网开盘即跌停，27元封死，账户余额跌到2.1万。
林浩然坐在营业部，盯着屏幕发呆，耳边是老李的咒骂：“这破市场，散户活不了！”
他想问老李怎么办，可老李自己也满仓被套，眼神空洞，像丢了魂。
林浩然咬紧牙关，打开交易软件，手指悬在“卖出”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他想起论坛里有人说：“跌停卖不出去，等反弹吧。”
他决定再等等，也许，明天会好转。
可接下来的几天，市场像失控的列车，跌停潮一波接一波。
7月8日，上证指数跌破3500点，乐视网跌到25元，林浩然的账户只剩1.8万，亏损超过60%。
信用卡的催款短信像催命符，每天准时弹出。
他终于慌了，给张凯打电话：“凯子，你那暴风科技咋样？”
张凯的声音低沉：“别提了，我也套了，卖不出去。”
两人沉默了半天，张凯挤出一句：“浩然，咱们是不是玩砸了？”
林浩然没回答，挂了电话，瘫在椅子上。
他想起大学老师讲过的一句话：“市场是理性的，情绪是魔鬼。”
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情绪——恐惧、后悔、不甘。
他打开电脑，搜索“2015年股灾原因”，跳出一堆文章：杠杆过高、配资清理、机构出逃。
他读得头晕，却抓不住重点。
他只知道，自己的两万积蓄，三年的打工钱，加上信用卡的债，全都砸进了这个无底洞。
那天晚上，他终于鼓起勇气给陈雨晴发了条微信：“晴晴，我亏惨了，咋办？”
陈雨晴回得很快：“卖了吧，留点本金，别赌了。”
林浩然盯着消息，手指颤抖。
他知道她说得对，可他不甘心。
他觉得自己不是输给了市场，而是输给了自己的天真。
他关掉手机，闭上眼，脑海里全是K线的红色，像血一样刺眼。
他不知道，这场股灾，只是他人生的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