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年间,眼见着凌虚山下酒肆客栈越来越兴旺,却无一人真的见到慕白,就连慕白的居所也无缘得见。
渐渐地,人们都开始怀疑慕白是不是真的在凌虚山,是不是南陈朝廷为了让这些江湖客对南陈有所忌惮而放出的谣言。
亦或者,慕白早己仙逝。
南陈地处南国,气候温润,植物繁茂,而凌虚山坐落于南陈西南,偏僻难行,少耕种,更是被各类藤蔓古树占据,凌虚山有别于其他仙山,没有主峰,但高低错落各不相同数百山峰相连,每座山之间均有山道相连。
传说当年慕白游历至此,偶遇南陈皇帝在凌虚山别院周围狩猎,遇凶兽,南陈皇帝及随行侍卫不敌,慕白出手救了南陈皇帝一命。
在歇息叙话的时候,慕白流露归隐之意。
南陈皇帝极力推荐凌虚山,慕白却感叹,凌虚山虽好,青绿盈山,却唯独没有自己最喜欢的桃花。
一夜之间,南陈皇帝在凌虚山数千峰之间种满桃花,极力挽留慕白。
盛情难却,慕白自此归隐于凌虚山。
慕白有两个封山弟子我是小徒弟盛芜,从小跟着师父习武,我爱着玄色衣衫,连缝衣服的纱线也用的玄色,使通体乌黑的长剑,但剑穗却是正红须子,那是十西岁生辰,师父亲手给我编的,舞剑之时,红色的剑穗宛若黑色游龙吐出的火球,煞是好看。
师兄自幼爱读书,习武之余,总是书简不离手,但衣着喜好却和我相反,爱一尘不染的白色丝袍,腰间喜欢系各色腰带,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是练武的时候,师兄完全是另一幅样子,了无胜算时,有足够的的耐心和能力做到刀刀避让,缠斗至对方力竭。
有胜算时又凌厉狠绝,好像凌虚山上翱翔的最猛烈的老鹰,伺机而下,一击必中,让人躲闪不及。
平日里,我们从不下山,师父在凌虚山中挑选了相连的几座山峰作为我们休憩生活居所,利用山中树木藤条,设下机关,数十年来,从无人破解,我们自然乐得清静自在。
只有南陈朝廷偶有重大庆典,会派专人过来用特殊方法叩拜山门,递拜帖邀请师父出席。
每每这时,师父都是让师兄去一下,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人有机会窥见到我们。
久而久之,一传十,十传百,世人皆道凌虚有二子。
一文一武、一明一暗、一黑一白只是他们不知道,我们还是一男一女,看我束发、着黑色衣衫,可能认为我也是个男子吧。
这凌虚山水雾充盈,经过数十载自由生长,山间桃花逐渐成势,宛如粉带般盈绕整个凌虚山,成为南陈一大奇景。
桃花时节,游人如织。
南陈大业十三年,我十六岁这一年,凌虚山的桃花开得格外繁密。
晚上月光如银,花下桃花似雾似纱,萦绕在山峰间,站在高处向下俯视,整个凌虚山如梦似幻,桃花若有若无的香气弥漫山间。
这个时候,我经常趁着月色,仗着自己轻功好,在桃花树尖簇拥的花径上飞来飞去,惹一身的花香。
师父最喜欢我酿的桃花酒,花开时节,我也时常去偏僻处取半开的花朵儿酿酒。
那日,雨后初霁,我去采桃花,树上桃胶黏腻,不小心被花枝拌住,滑了一下,扭伤了脚,坠到了桃花树下。
师父师兄情急之下,满山飞着西处找我,找到我时,我竟有些微醉,伏在树下的花瓣上睡着了,可不是么,腰上别着的酒葫芦都喝空了。
“小阿芜竟在这做酒中仙啊!
果然是我的徒弟”师父看到我,不但不恼,反而乐开了。
“走吧,咱回去喝,桃雾峰上有吃食”师父一把拉起我,才发现我脚扭了。
“你怎如此心大,半夜出来,酒醉不归,可把我和师父急坏了,万一遇到坏人可怎么办”师兄陈渊鸣抹下我额间沾着的花瓣,一把把我背到背上。
“坏人?
怎么会有坏人?
什么样的人是坏人?”
“坏人就是会欺负你的人啊”“欺负我?
为什么欺负我?”
“你是不是傻呀?
坏人欺负人还要理由么?”
……走在这盘山的桃花径上,无数盛开的桃花堆积在枝头,散发着氤氲幽香。
我伏在师兄陈渊鸣的背上,身子随着师兄的脚步慢慢颠着,跟师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那种大量的微微泛苦的桃花味道首冲鼻腔,香得我有点迷糊和晕眩。
师父一袭青衫,一步一步慢悠悠走在前面,粉白的豆大花瓣伴着风落在他的发间和长袍上,真是宛若神仙临凡,我们师徒三人就这样悠游于这美丽的粉彩花间,犹如天外散仙一般行着。
师父师兄寻我,由于心急,用的是轻功,估计是被来看桃花的游人看到了。
那日崴脚伤好之后,我穿着男装,偷溜到山下街市小摊吃馄饨,听到了各路传言。
有说南陈大宗师慕白带着徒弟在山中作法,估计南陈有大事发生,恐国君要立新太子,也有人说慕白出山,南陈与北萧延绵数年的战事,估计要结束了,南陈马上要取胜了。
甚至还有人说南陈慕白带着弟子在与北萧江湖高手隔空对战。
回来,我跟师父师兄说起,师父没有像往常那样责怪我偷溜下山,反而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南陈谁是太子,师父是不关心的,倒是南陈与北萧的战事,关乎边境数万百姓……难道南陈和北萧胶着数年的战事,真的有转机了?
我缠着师父后面一个劲问,师父依然一言未发,只是默默端坐在桃雾峰山顶露台,对着满山的雾气萦绕,兀自闭目打坐。
数日之后,桃雾峰上接到了南陈皇帝的圣旨,而不是以往的烫金拜帖。
当然,这道圣旨也不是给师父的,而是给他们南陈的二皇子,我的师兄—陈渊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