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村里上学的时候,老师要求三年级以上的学生必须每周至少写三篇日记,不管写多写少,都要拿给她看。
我己经写了两年,有时候不上课也写,放假也写。
不过如今来到了镇上,就再也不必拿给谁看了。
我是半路转学来的,同学们则大部分都是从一年级就在一起。
班里三十多个人,我就认识一个,也仅仅是前两天刚见面的,表姑的儿子。
他坐在最前头老师眼前,我则被安排在了第三排,没有办法交头接耳。
而且他与我一样话少,因此并不算熟络。
我的新同桌叫周瑾,她是个瘦瘦高高的,头发稀疏发黄的女子。
她穿着一件粉上衣,嘴很勤快,下课的时候就像拖拉机一样,嘟嘟嘟没个完,西周的人她都能跟说上几句。
跟前面的人说,借你旋笔刀用一下,跟后面的人说,你妈给你拿啥好吃的了给我分点,又问右面的人,今天早自习老师打了你几板子,给我看看你手。
我在她的左边,靠着窗子。
我既不能跟她分享好吃的,她也不会有求于我,因此并不跟我说话。
中午放学我回了家,等下午再进教室,就发现桌子中间多了一条笔首的、用铅笔画的竖线。
毫无疑问,这件事将加重我的自卑、和愤怒。
我长得确实不漂亮,小平头,脑袋后面有一块凸起。
一件明显比身子大一圈的灰上衣,白底黑面的平板手工鞋。
裤子也是手缝的,而且有点短,现在是秋天了,风又大,刚才从学校回家的路上,就能感到脚脖子不自觉地发抖,想缩又没地方缩。
而周瑾穿的,衣服裤子还有鞋,都是商店买的,也很合体,站起来的时候,她估计要比我高半个头。
表姑的儿子郭晓冬比我小一岁,穿的是一身蓝色的外衣,跟电视里头运动员穿的那种衣服很像,两侧有斜的、大大的衣兜,放进去一本小人书,也不用卷起来。
白运动鞋,个子跟我差不多。
他的头圆滚滚的,头发像锅盖一样盖在脑袋顶上。
为了照顾我的脚脖子,不让它们受冻,我决定从明天开始跑着上学,跑着回家。
我坐在教室的最左边一排,所以上课的时候总要看向右前方,老师和黑板都在那里等我瞻仰。
周瑾前面坐的是个女生,就是那个借给她铅笔旋子的同学。
由于她处在我看向老师的目光的必经之路上,因此就看的多。
她穿着一件黄色的上衣,不是新的,不过也整齐。
绑着两只辫子,头发很浓,辫子不长,没有编花。
辫子的尾巴刚好朝前伸着,挡在了耳朵底下、下颌骨和脖子交接的地方。
从侧后方的角度看去,下巴尖尖的。
两根扎辫子的皮筋也不一样,左边是红的,右边是蓝的。
我想她如果有个姐姐或妹妹,一定是左边蓝右边红的了。
今天下午,数学老师讲的课我都己经提前预习会了,于是就看着窗外出了神。
嘣的一声,一个粉笔头子飞到了我的桌子上,打在书上又掉到地下去,书上迸发起了白雾。
我赶忙看向黑板,老师继续若无其事的讲他的课。
扎辫子的女生刚才把头转向我,此刻正准备转回去,眼睛忽闪了一下。
我发誓,五年级的我好歹也活了十多年了,见过的女同学也不下好几十个,从没见过这么长的眼睫毛,像一把蒲扇,也像一扇黑门帘,从门头上垂下来。
她的眼睛就像两台黑白电视,打开电视机,她就睁开了眼。
关掉电视机,那估计是她睡着了。
此刻我正坐在炕头,***底下热烘烘的,本子放在仅有的一张方桌上写我的日记。
奶奶己经把两碗糊糊和三个馒头放在桌子上,把碗推到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但她不言语,只是用行动告诉我,催我赶紧吃。
莜面糊糊虽然不太好喝,但是里面的两三块山药蛋却是我的最爱。
每次我都会先把糊糊喝完,再把山药蛋放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