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天气阴冷湿寒，把人冻得恨不得像鹌鹑一样，只管把头缩在脖子里，站在那一动不动。
陶清让大姐陶梳捧好手里的一碗浆糊，自己拿着筷子全神贯注的糊着窗户纸，旧年的窗户纸己经风脆，用手指头稍稍用力一捻就粉碎成了渣渣。
陶梳生的眉清目秀，性子安静稳重，她看着手里黏稠的浆糊，再看看自己的妹妹，正在左一遍右一遍的刷着窗棂，很是忐忑不安的问：“妹妹，祖母说了今年要节俭，你私自糊新窗纸，小心祖母回来打骂你”陶清不及姐姐秀丽，但长得俊眉杏眼，眉毛立挺冷凝，睫毛又长又密，讲话时稍稍上飞的的眼尾，小小年纪就伶俐异常。
她冲着姐姐一笑，抬着下巴道；“我可没有私自，昨天我问过娘的”陶梳听了这话，不由得更担心了：“娘就没有不依的时候，可是她的话做不得主啊”她们家当家做主的是陶老娘。
陶清满不在乎的说道：“祖母生气还能把我赶出去，小的挨顿骂，大的***挨顿打，我人大度，我不记祖母的仇。”
陶梳细细弯弯的眉轻轻的绞在一起：“这话不孝，可不能在外面说”陶清嘻嘻一笑：“这我知道，我可是一个乖宝宝。”
陶梳愁眉苦脸的咬着唇：“这揭下的旧窗纸，应付应付还能过了这个冬日”陶清听了这话，很是坚定的说：“大姐，今冬这么冷，那旧窗纸上的窟窿眼子，用些干草，树叶子如何挡风，被子薄薄一床，既不暖身也不暖心，你忘了前几天你得了风寒了，这窗纸再不换，如何住人？”
“船到桥头自然首，你又不是不知道，祖母抠搜的，等着她说换窗纸，明个太阳怕是要从西边出来”陶梳轻轻的瞪了一眼妹妹：“不要胡说，祖母也是为了家里和未出世的弟弟”“怎知就是弟弟？”
陶清稀奇道这年头凭个梦就能定男女？
一语道完，陶梳就伸手拧了妹妹一下，痛的陶清龇牙咧嘴，连声哎呦，赶忙举着窗纸，避开姐姐：“别拧了，我两手一错劲，一会儿新窗纸可就撕两半了”陶梳故意摆了脸：“你这话再不能说，明知道娘和祖母盼着，你一张嘴就是晦气话，岂不是讨打。”
“是弟弟，是弟弟”“我就随口一说”陶清笑了起来：“我又不是陶叶”年长的陶梳感觉操不完的心：“祖母说今年过年不裁新衣，昨夜叶子哭了半晚上，人都睡着了，还抽抽噎噎的，今个一大早拿了篾箩，说与村里的一帮小子捉鸟雀吃”陶清噗的笑出声：“怕不是与祖母怄气，还捉鸟雀，一会儿保准骗了吴小胖子的零食跑回来。”
陶家村西十几户人家，其中杂姓只有几家，剩下的陶姓大都沾亲带故。
陶大郎家一连生了三个女儿，陶大娘盼星星盼月亮，盼得两眼通红，不知道跪了多少神佛，才将将盼来儿媳有孕。
一时间只觉得上天垂怜，陶大郎和他爹在天上庇佑着一家人，儿媳诊出有孕的那天，陶大娘在家里搜罗一些馒头、干果，三跪九叩就去了庙上还愿，第二天又杀了一只鸡，提着去了儿子和丈夫的坟前。
陶老娘的虔诚得到了回报，当晚就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头黑色狰狞的大蛇，钻进了儿媳肚中。
醒来后觉得金孙十拿九稳，为孙子的前程考虑，陶老娘掰着手指头开始划拉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家里一干人等，需得缩衣减食。
这马上要开始过年，家里几个丫头衣裳也不必裁了，精细一些的粮食也不必买了，养的那几只母鸡也拿去镇子上换钱……陶老娘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大姐自来柔顺懂事，没有半点二话，陶清居二，早己懂得柴米油盐样样不易，因此也默不作声，剩下小妹叶子，年岁不过其五，因是最小，家里自来都惯着，这下来了个金疙瘩，可不得退居其二，加上左邻右舍频频打趣，满腹幽怨委屈。
陶老娘不是慈软棉和的性子，手拿棍子喝斥一顿，骂的小叶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许是生活重担全压她一人身上，骂完小叶子还不解气，顺势把全家人大骂一通，首骂的一家人由如鹌鹑，缩在一起瑟瑟不安。
陶老娘桌子拍的啪啪响，斜着美眸：“一个个的，等我死了再作怪，这家要是没我，出去讨饭都能饿死”家里二女一向胆大，亲娘李氏用手指戳了戳陶清胳膊，陶清也不敢顶着怒火发言，无奈李氏只能出来灭火。
未语泪先流：“是我教女无方，娘您先消消气”话还没说几句，眼泪大颗大颗得往下滚，活像水淹西湖之势。
“你还有脸哭”陶老娘一边责骂儿媳一边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一个个不念我的好，倒是寻起了我的不是，我孙子就是比你们金贵，这家里离了我，都把窗户打开，喝西北风去吧！”
“都长了些反骨，我养活一群白眼狼了”陶清想起自己祖母的厉害强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说叫陶老娘，虽说现下是几个孙女的祖母，但长得一点也不老，长发及腰，皮肤白皙透亮，眼睛大而有神，身材苗条有型，陶清第一次见她，就差点***出声，这不是女星梵冰冰嘛！
奈何是个河东狮吼的性子，一天到晚不是在骂人，就是在骂人的路上。
正在陶清走神中，陶梳己经糊好了窗纸，正拿手掌轻轻压着，好让窗纸更服帖一些，末了拍手笑道：“这下可太好了，再不用干草来堵风口了”陶清这会看着新窗纸，未实笑不出来，陶老娘回来必定会大发雷霆，不由打了一个哆嗦，暗自心惊肉跳。
陶梳细心的拿走妹妹头上一缕干草，低声嘱咐：“祖母喝骂，万不能回嘴，只管仔细认错，绝对不能出声顶撞”陶清双眸一闪，计上心来，点了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