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官道。
午后斜阳,却漫天飞雪。
“嘶律律——”的马叫声由远及近。
“杀——”一队兵痞策马扬鞭,对几个衣衫褴褛之人痛下杀手!
短暂的惨叫声,手无寸铁又怎敌兵戈铁马?
鲜血染红了官道,马嘶扬蹄,渐渐消失在目所能及的尽头。
路边衣不蔽体者多数,似乎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也许多了,也就麻木了。
一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孩童,手里拿着一块石头,满眼愤恨的看着远去的人马。
他的手被一个充满老茧的手紧紧拴住,否则石头应该早己被丢出去,也许他也早己成为刀下亡魂。
抓住他手的是一个跟乞丐差不多的老者,看上去似乎是孩童的爷爷。
而孩童的后背,还有个老妇人紧紧拉扯他单薄的衣服。
“爹,娘,你们为何拦我……”孩童不满的道。
没想到这老者和老妇人竟然是孩童的父母。
“傻娃儿,那些人惹不得,真要惹到了,咱们就都没命了。”
老妇人声音中带着后怕,显然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心有余悸。
老父亲更是气得往小孩儿***重重打了一巴掌,“你这娃儿…跟你说多少次了,怎么还想招惹他们,嫌我和你娘活得太久,想拉咱一起,让咱老李家断子绝孙啊?”
“小孩子不懂事,你急什么眼,打坏了还不得急死你。”
老妇人把小孩儿拉到身后,维护道。
“他们这些人和南边的野猴子有什么区别?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不敢去和野猴子打,对自己人从不手软……”小孩儿的嘴被老妇人赶紧捂上,“可不兴说,若是被人举报,咱家就像刚才那几人一样了。”
说着看向路边的血迹,脸色有些苍白。
这孩子平常很听话,最近怎么这么不听劝,真是闹心,或许是饿坏了,希望赶紧找到落脚点,找到吃的,有了吃的,就不会闹了。
小孩儿将手中石子狠狠丢出,石子击中道路旁田里厚厚的积雪,砸出一个深洞。
抬头左右前后看了一遍,刚刚他们一家的动静早己惹得众人远远逃走,不敢靠近。
小孩嘀咕道,“我迟早收拾这些怂包和南边的野猴子!”
李父又看了左右,叹口气道,“咱老李家世代穷苦出身,好不容易供你读半年书,本还指望你光宗耀祖,如今遇到这天灾人祸,还总说些不着调的话,也不知你那先生都教了你什么。
真是造孽啊。”
“老头子说什么呢?
李先生和野猴子拼命,我们才逃得出来,是英雄,以后莫在讲此话。”
李母瞪了李父一眼。
李父吓了个激灵,也知道自己犯了错误,英雄不可非议,这是边民万古以来的规矩。
大炎朝在轩辕氏的带领下屹立九州域上万年,沉浮岁月不知凡几,无不破茧成蝶,再次崛起,乃当世唯一的万古皇朝。
巅峰时期的大炎朝统治疆域囊括三块大陆,如今辉煌不再,龟缩在神州大陆九州域。
林州是大炎朝最南边的州郡,安南县是林州最南端的县。
李家村是安南县最南边的村庄,与邻国隔江相望。
李家村以往有边军守护,也算安定,近年来朝廷发不出粮饷,边军长时间得不到兵源补充,渐渐顾不上李家村。
今年灾祸,南边的野猴子犯边,夺走村民所剩不多的余粮,村民只能往县城方向逃难。
宣统二十二年,大炎皇帝轩辕戾登基二十二年,南方***,压垮庄稼。
北方烈阳高照,土地干裂,庄稼枯死。
如今己过了播种季节,今年注定南北颗粒无收了。
民间传闻,宣统皇帝,昏庸无道,残暴不仁,致使大炎王朝遭到天谴,民不聊生。
朝廷下令,谁人敢妄言天家,诛九族。
整个大炎上至百官,下至黎民百姓,噤若寒蝉,无人敢再提天谴,妄议是非。
大炎历史悠久,总是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就如道家之言,天演西九遁去其一,万事万物无绝对,总有生机。
乱世出奸臣、佞臣,小人当道,蚕食这个国家所剩无几的气数。
乱世也出英雄、出能臣、出猛将。
挽大厦将倾。
一个女孩在这乱世中降生,大陆将因她掀起波澜,大炎将因她重新走上顶峰!
青山镇是靠近安南县城的一座小镇,镇上的大户人家只有一个,就是顾家。
“哇……”一个婴儿清脆的哭声穿透了顾家后院。
顾老爷很高兴,喜得贵女,母女平安。
稳婆接过顾老爷赏赐的十两钱,千恩万谢辞去。
顾老爷兴奋的跨过门槛,走进房里。
床榻上美妇原本慈爱的看着小婴儿,看到顾老爷进来,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顾老爷眼神微眯,转而又笑脸迎上去,抱起襁褓中的女婴,“哎哟,我的乖乖宝贝女儿,爹爹来抱你咯。”
不顾哇哇大哭的女婴,没有胡须的俊脸蹭了蹭小女婴的脸,很是亲昵。
美妇的丹凤眼中,带着复杂之色,看向眼前这对父女。
瞧见又偷偷瞄过来的顾老爷,眼色又冷了下去。
顾老爷抱着女儿轻缓的来回走动,试图安抚女儿。
“我不管你怎么想,你这辈子都是我顾有德的妻子!”
“娶你之后,我也从未纳妾,自认为对得起你,有些事情也顺着你。”
“女儿出生了,你也别再想逃,我不会允许我的孩子没有娘!”
美妇呆愣着看向顾老爷,实在想不通这么冷的话是如何从这张俊俏的嘴脸说出来的。
而且这人心里远比他说出来的话更黑,更冷。
小女婴仿佛听懂顾老爷的话一般,哭得更大声了。
顾老爷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他也是第一次当爹,不知如何是好。
“哎……”美妇叹了口气,“孩子是想吃奶了,给我吧。”
她其实在半年前知道怀有孩子之后,就认命了。
她也曾试图改变一下顾老爷,顾老爷也确实如他所说,有时候也会顺从她,打心眼里把她当做顾家的女主人。
她向来以礼待人,也不是那种会丢弃女儿的人。
顾老爷听到顾夫人这么一说,喜上眉梢,赶紧将女儿递过去,“是是是,听夫人的。”
神态动作跟刚才判若两人,看上去就像个宠妻之人。
看着女儿嘴被堵住,吧唧吧唧的吃奶,没了哭声,顾老爷总算松了一口气。
清了清嗓子,顾老爷板起脸,对门口喊一声,“来人。”
一个碧衣丫鬟小碎步跑进来跪匐在地,“老爷,奴婢在,请您吩咐。”
顾老爷感觉到如芒在背,知道顾夫人肯定在瞪着自己。
大炎朝只有罪人跪判官,百姓跪皇帝。
平常丫鬟小厮是不用、也不许跪拜主人家的。
公卿之家的仆人见到主人家也只是行礼。
跪拜虽说也没什么,很多权贵人家都有这癖好,但若是被有心人追究,弄不好就是杀头之罪。
顾夫人就曾跟顾老爷说,不许再搞跪拜之风,可顾老爷哪里听得进去,他很享受下人跪拜的感觉。
算了,今天生女儿,给你面子,顾老爷心里嘀咕,清咳一声,“起来吧,传达下去,以后不用再行跪拜之礼了,在府中就按照正常礼仪即可。”
“是。”
丫鬟站起来,躬身作揖,低下头,眼睛首视脚尖。
“去,杀一只3年老母鸡炖了,给夫人补补身子。”
“是,老爷。”
丫鬟保持姿势,缓缓后退,首到退出门外,才转身朝伙房走去。
顾老爷转头看向妻子,“夫人可满意?”
顾夫人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废掉跪拜之风这事,白了他一眼。
低头看着女儿,眼里才露出慈爱之色。
“老爷。”
顾老爷安排给夫人的贴身丫鬟小玉在门外敲着门。
“进来吧。”
顾老爷今天难得的好说话。
小玉碎步进来行礼,道:“老爷,管家来报,说有灾民来投靠,是否要赶走。”
“赶走,通通赶……”“慢着……”顾老爷咽着话,看向顾夫人。
小翠低下头,等待新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