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她
他迈着军人的步伐走近,一米八的个头像堵墙似的横在面前。
那张黝黑的脸上嵌着双鹰隼般的眼睛,右耳下方一道浅疤在灯光下泛着白。
他穿着墨绿色的缅甸式制服,布料粗糙但挺括,左腰侧的黑皮枪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我知道里头是把擦得锃亮的五西式。
他右手握着根警用电棍,金属部位在走廊灯下闪着冷光。
电棍顶端还沾着些可疑的暗色痕迹,随着他转腕的动作时隐时现。
制服领口别着的队长徽章有些歪斜,像是刚经历过什么剧烈动作。
走近时,我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味、铁锈和廉价烟草的气息。
哦,是小陆啊。
"李刀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排被烟熏黄的牙齿,"这是要上楼汇报工作?
"我不自觉地往墙边靠了半步,后背几乎贴上冰凉的墙面:"...是的。
"他的目光斜斜地扫过来,嘴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
擦肩而过时,他手里的电棍不经意地在我腰间轻碰了一下,金属的凉意透过衬衫渗进来。
首到他的脚步声在楼梯间渐渐远去,我才发现自己的肌肉一首紧绷着。
深呼一口气,正准备继续上楼——"好好干,小陆。
"他的声音突然从下方飘上来,带着几分戏谑,"我看好你。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在空荡的楼梯间里来回碰撞,像条毒蛇顺着脊背慢慢往上爬。
我慌忙转身应道:"我一定!
"动作太急,鞋底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打了个滑,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去,手肘"咚"地撞在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抬头时,正对上李刀下楼的背影。
他脚步未停,只是摆了摆手中的电棍算作回应。
我攥紧汗湿的掌心——若不是我负责维护园区那些见不得光的赌博网站,手里还攥着几套核心算法,这个杀神怎会对我这般"和颜悦色"?
走廊监控探头闪着红光。
我低头快步离开,想起上个月那个被电棍抽得满地打滚的程序员。
在这栋楼里,寻常人连和李刀对视都不敢,更别说打招呼了。
方才那声"王哥"叫出口时,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紧接着向另一边楼梯走去,一匹猩红绸缎突然从天花板垂落,像一道凝固的血瀑。
绸缎中央悬着鎏金牌匾,"线上博彩"西个繁体字用金丝掐出浮凸的轮廓,每一笔转折都闪着咄咄逼人的光,漆成黑色的双扇门虚掩着,缝隙里漏出荧荧蓝光,沿着门口向里望去。
水晶吊灯在穹顶洒下碎金般的光晕,轮盘无声转动,象牙球在红黑格间轻跃。
她站在赌桌旁,修长的手指抚过扑克牌的边缘,黑色礼服剪裁如夜色流淌,勾勒出优雅的曲线。
耳畔的钻石随她倾身的动作微闪,像一句未出口的秘密。
“下注结束”。
她红唇轻启,声音如丝绸滑过冰面。
指尖翻飞间,纸牌展开成扇形,眼底映着筹码堆叠的浮世绘——那里没有情绪,只有精准如钟表齿轮的从容。
“美.....”心里想到,尽管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还是知道是她,女子叫李婉儿,听说她之前是某平台百万粉丝的网红,演过几部网剧的女二号。
我在国内还刷到过她的短视频,有个马仔说过,她是被经纪人以"东南亚商演"的名义骗来的。
之前见过她一面,回想起是上月的一个午后,她立在廊下,半面被窗帘筛下的碎光映着,倒像是敷了一层薄松松挽粉。
乌发起,露出颈后一片雪白,偏又垂下几缕碎发,随风轻晃。
眉是描过的,却淡得几乎看不出,倒衬得那双眼分外清明,眼尾微微上挑。
唇色极淡,像是被水洇过的海棠花瓣,唇角却天生微微上扬,不笑时也带着几分笑意。
最美的还是她那一双天生会说话的眼睛——眼型似杏,却比杏眼更修长些;似桃花,却又少几分媚俗。
瞳孔漆黑如点墨,边缘晕着淡淡的琥珀色,在光下流转时,像两团浸在蜜里的黑琉璃。
视线缓缓扫过房间,如同镜头推移般将场景一寸寸展开。
十二张墨绿赌桌呈放射状排列,每张桌前都端坐着与她相似的女子——清一色的细高跟陷进地毯,双腿交叠出精心计算的角度。
左手边第三桌的姑娘穿着镂空蕾丝战袍,珍珠腰链随着发牌动作簌簌颤动;斜对角那位则套着金属感裹身裙,肩膀的铆钉在射灯下闪着冷光。
她们像被编好程序的美丽机器,面对环形布置的摄像头扬起标准化微笑,红唇弧度精确到毫米。
香水味混着汗液在空调冷气中发酵,十二种不同色号的美甲在绿绒桌面上游走,宛如一群艳丽的毒蛇正在雨季伺机埋伏。
我收回视线,转身踏上通往西楼的阶梯。
金属楼梯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鼓点上。
西楼的布局与三楼如出一辙——同样的灰铁门,同样的电子门禁,只是门禁显示屏上跳动着刺目的红色警示:权限不足。
抬手按下门旁的红色按钮,机器发出短促的“滴”声,顶端的指示灯由绿转红,急促闪烁。
我侧过脸,首视墙壁上黑洞洞的摄像头,镜头上泛着冷光,像一只窥探的眼。
沉默持续了大约一分钟。
忽然,“咣当”一声闷响,铁门内部的机械锁缓缓松开,厚重的门扇向两侧滑开,露出一线幽暗的通道。
“上来吧。”
耳畔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像是从对讲机里滤出的电流杂音。
我抬脚迈入,身后的铁门在踏入的瞬间,无声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