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我们的马车呢?”茯苓奇怪地往四处张望。
她刚刚还特地喊人来嘱咐过让他们把姑娘的马车提前准备好,就是怕影响姑娘做事。
沈知意看着那空荡荡的地方,倒像是早就猜到了什么一样,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她连多余的话也没有。
刚想带茯苓离开这边,那边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到她们,就率先朝她们小跑过来了。
“大小姐。”
态度倒是十分恭敬的。
沈知意看着眼前这张眼熟的脸,没吭声。
茯苓还不知道实情,拧着眉问眼前的男人:“孙管事,我们姑娘的马车呢?”
孙管事满脸惭愧,哈腰跟沈知意道歉:“大小姐,实在抱歉,您今天那辆马车不知为何被人弄脏了,要彻底收拾好恐怕还得要一个时辰。”
“您瞧,您是要等等,还是……”
没等沈知意开口,他又摆出一副为难模样说道:“就是其余马车今天也都被几位主子提前预订好了,您要去的话,恐怕还得排队延后些时间呢。”
他看起来很为难,好像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倒还很周到地又为她们提出几个预备方案:“或者您先回院子休息,小的让人去外面给您租马车,等到了再去喊您,您看行不行?”
茯苓本来还以为是大房的人干的,正想让人先准备一辆马车出来,她们好先走。
但听孙管事后话,茯苓哪还有不明白的?她几乎不敢相信一般,瞪大眼睛怒道:“孙管事,你莫不是忘了你是我们三爷带回家的!没有我们三爷,你还不知道在哪里讨生活呢!”
她就是信任孙管事这才没让人来盯着,哪想到这孙管事竟然也变成这副德性,跟别人一样背叛了他们!
茯苓气不过,她涨红着脸伸手去指孙管事,被沈知意伸手拦下。
相比茯苓满脸震怒,沈知意显然并未动怒,她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孙管事低着头也能感觉到。
他知道今日之后,和三房的这脉关系算是彻底断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个小丫头片子连未来夫婿家都不受待见,长辈也都不喜欢她,别说还不知道能不能嫁进去,就算真能嫁进去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他的确感激三爷,若非三爷他也没法进沈家。
但人要往前看,三爷现在那副样子,人又不在家,他总不能不为自己考虑吧?他也得讨生活,照顾家里人呢。
“大小姐,是小的没做好事,小的回头就去跟大夫人请罪去。”他继续对着沈知意哈腰道歉,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茯苓愤愤不平又急又气跺脚:“你请罪有什么用?我们姑娘的事都被你耽误了!”
孙管事本来就是来耽误沈知意的事的,又授了上面主子的意,自然不怕她们。
他继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知道一味地低头道歉。
沈知意先前未言,此时突然看着他问:“孙管事来家里几年了?”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孙管事有些诧异,但还是下意识回了。
“回姑娘话,快有小五年了。”
沈知意继续问:“在前院当管事也有三年了吧?”
“大小姐好记性。”孙管事赔笑,心里却忽然有些慌,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沈知意忽然冷笑起来:“当了三年管事还是这副样子?看来孙管事做事不行啊,等回头我还是和大伯母说一声趁早把你这差事给换了,免得传出去还当咱们沈家是什么破落户,主子要出去都坐不起马车呢。”
孙管事一听这话,脸色猛地变了。
他下意识想张口,但沈知意已懒得再听,她直接沉着脸拉着茯苓就往外走去。
孙管事看她这样,内心也着急。
想追过去又不敢,只能另派了个人偷偷跟着,自己咬牙先回内院给大夫人报信去,只盼着大夫人能护着他!
心里又安慰自己,大夫人一向看大姑娘不顺眼,他又是替大夫人做事,无论如何,大夫人都会护住他吧?
虽然这样想,但孙管事的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太安稳。
“姑娘,现在没马车我们该怎么办啊?”
茯苓满脸愁容,也是没想到她们这还没出去呢就先出师不利了。
“那孙管事当初看到您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奴婢只当他是个好的,没想到——”她满脸惭愧自责,“这事是奴婢不对,奴婢应该派人看着的。”
想想又气,茯苓忍不住又骂道:“当初三爷就不该可怜他把他带进府里,竟养出这么个白眼狼!”
沈知意对于这些事早已司空见惯,这么多年,她已经见过不少白眼狼了。
闻言她也只是说道:“人心被利驱使,正常。当初父亲没出事,这孙管事要为父亲做事自然对我们客客气气的。如今父亲出事又不在家,大伯母要他做事,他自然要另攀高枝。”
沈知意是真的习惯了,也不生气。
不过习惯归习惯,沈知意的眼里向来是容不得沙子的,信任之人的背叛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东西。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一定要嫁进信义侯府,嫁给陆砚辞。
她必须要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才能保护得了家人,才能让他们从根本上忌惮她,不敢欺负他们。
沈知意拉着茯苓一路往外走,茯苓以为她是要去外面租马车。
但沈家距离租车的大街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茯苓自然是不能让她家姑娘就这样走过去的。这大太阳的,走这么一段路,姑娘就白费今天这个打扮了。
可一来一回也要不少路程,就怕耽搁了……
估计大夫人他们就是故意这么做的,要么让姑娘出丑,要么耽误姑娘的时间好让她彻底去不成陆二公子的庆功宴。
茯苓知道今日对姑娘很重要,她咬牙:“姑娘,我跑过去再来接您,您先在家歇一歇,奴婢一定以最快的时间回来。”
不管如何都不能耽误姑娘的事,茯苓是这样想的。
“不用,我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茯苓没反应过来。
直到走出大门听到前面传来一声马啸,紧接着一黑衣劲服的女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冲沈知意拱手:“沈大小姐。”
茯苓闻声看去,率先瞧见一张眼熟的脸。
“顾镖头?”她满脸惊讶地看着黑衣女子,认出她是威武镖局唯一一个女镖头,之前她们在外面碰到过,姑娘还帮过她。
她还没反应过来。
沈知意却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显然一早就知道她会出现在这。
顾玥原本就是沈知意找来的。
她早料到大伯母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这样离家去侯府赴宴,所以她事先就先跟顾玥打了声招呼,让她今天一早来沈家门前等她。
要是没事,那自然最好,顾玥可以一路相送,免得出别的岔子。要是有事,那她也能按时过去,不至于被耽搁。
她跟顾玥打了个招呼,又和她说:“劳烦顾姑娘。”
“拿钱办事,没什么劳烦的。”顾玥一向寡言少语,说完就自顾自回马车旁站着了,只不过在沈知意上马车的时候,她伸手帮忙扶了她一把。
沈知意又笑着与她说了句“多谢”。
顾玥这次未言。
等她们主仆入座,顾玥方才重新坐了上去,驾一声赶着马车离开了沈家这边。
马车没行多久,顾玥就先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们,她往后头先扫了一眼,见后面鬼鬼祟祟跟着一个人,看样子是沈府的家丁,她没什么表情地收回目光问马车里的沈知意:“有人跟着你,需要帮你解决吗?”
沈知意的声音从帘后传出来,并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
“不必,一个无关小卒罢了。”
顾玥本来就是收钱办事,既然沈知意没需求,她自然也就不再多言了。只是加快了一些速度,让那小厮跟不上她们。
出了巷子,马车就进入街市。
今天的宛平很热闹。
宛平这儿已经有好些年没出过探花郎了。
陆砚辞如今高中,既是陆家的荣耀,也是宛平的荣耀。
这一路过去的街上张灯结彩,不少酒楼食店还都搞上了酬宾,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打着陆砚辞的旗号在外写着“探花郎爱吃”、“探花郎来过”、“探花郎喜欢”,好吸引宾客进去。
她们这一路过去也没少听人提起陆砚辞。
而提起陆砚辞,必定少不了说到沈知意。
不会有人觉得一个商户女配得上陆砚辞,若说起陆砚辞时是如何赞美褒扬,那么说起沈知意便必定是各种贬低,为陆砚辞感到不值,好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茯苓一路听得气红了眼,恨不得出去跟他们大吵一架。
就连顾玥这个和沈知意其实没什么关系的人也难得多说了一句:“沈姑娘何必非要嫁进侯府?以姑娘的心性和手段,便是不嫁这样的人家也能过得很好,何必如此委曲求全。”
沈知意于马车内不答反问:“顾姑娘又为何非要待在威武镖局?”
顾玥忽然沉默。
沈知意和她说:“如果我说了不对的话,顾姑娘请别介意,我只是觉得姑娘更适合江湖,而不是被困在镖局。我问姑娘这番话也只是想跟顾姑娘说,人生在世总有各种牵绊和理由,姑娘应该最明白我。”
“陆家并非我心之所向,陆砚辞更不是我钟爱之人。”
“但我还有家人要护,我的家人就是我要嫁进陆家的理由。”
顾玥沉默了,她半晌也没出声。
就在沈知意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却听她说:“那我就祝沈姑娘得偿所愿吧。”
马蹄跨过长街往信义侯府去,风扬起车帘,露出马车内沈知意明艳含笑的脸:“多谢。”
此时的沈知意还不知道陆砚辞这混账玩意,今日竟然会直接带着一个怀孕的女人回家。
在这样的日子,在这么多宾客面前,在她自诩是陆砚辞未婚妻、他们不日就要成亲的时候,直接当着所有人狠狠打了她的脸,以至于她不得不想法子换了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