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时的我还不能被称为"花妖",不过是黏附在青铜卣残片上的几簇青苔。
这件本该盛放秬鬯美酒的礼器,在昨夜的人牲祭祀中裂成了两半。
浓稠的鲜血顺着饕餮纹的眼眶渗入石缝,混着巫祝吟唱的余韵,在我的叶片上凝结成暗红色的露珠。
"叮——"青铜碎片忽然震颤起来,惊得我缩回刚探出的菌丝。
隔着朦胧的晨雾,我看见十五岁的季阳蹲在青石台前,正在用骨针剔除卣耳里的凝血。
少年铸鼎匠的手指布满灼伤疤痕,却在触及青铜纹路时异常轻柔,仿佛在抚摸初生幼兽的胎毛。
"父亲说万物有灵。
"他对着裂缝呢喃,指尖悬停在我藏身的苔藓上方,"昨夜的血祭...很疼吧?
"一滴晨露落在我的菌丝上。
那是我第一次尝到眼泪的滋味七载寒暑流转,季阳从学徒变成了殷墟最年轻的铸鼎师。
每日寅时三刻,他总会提着松烟熏黑的陶罐来到青石台。
青铜器残片在战乱中越积越多,而我的菌丝早已爬满整块祭祀石——当然,是在他视线之外。
"今日是玄鸟至的吉日。
"青年将晨露倾洒在石缝间,青铜护腕撞出清越声响。
我趁机伸出菌丝缠住他垂落的发梢,那缕乌发里浸着松脂与铜锈的气息,比月光更令人安心。
季阳忽然轻笑:"每次来浇灌,总觉得青石台的苔藓格外鲜润。
"我的菌丝僵在半空。
难道这人类发现了什么?
"定是父亲在天之灵庇佑。
"他摩挲着青铜护腕内侧的铭文,那上面刻着老铸鼎师留下的最后作品——对舞的玄鸟绕着太阳纹盘旋,羽翼上凝结着永远不会干涸的血珠。
我悄悄探向那处铭文,却在触碰的瞬间被烫得缩回菌丝。
三百个昼夜更替的画面在灵识中炸开:暴雨中的铸模、龟甲灼裂的脆响、老匠人将滚烫的铜液浇进陶范时,喉咙里溢出的最后一声呜咽。
原来人类也会在器物里留下记忆。
帝辛九年春,周人的战鼓震碎了殷墟的黎明。
四更天的铸造坊飘着细雨,我躲在季阳的青铜护腕里,菌丝缠绕着那对玄鸟纹路。
他的血正顺着护腕边缘滴落,在青石台上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