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有丝丝寒风,阴冷刺骨。
抬起眼皮,见眼前是古朴的木桌圆凳,旁边还有两张陈旧的木床。
侧头望去,见纸糊的窗户破了个洞,有刺骨寒风簌簌吹来。
陈祉宁挣扎着起身,有个圆滚滚的器物从被子上滑落到地上,发出了彻耳的声响。
被震的揉了揉发酸的脑袋,心想:这是给***哪来了?
闻声,门开了,进来了一个女子。
上着柳色短衫,下配翠绿长裙,发绾双丫髻,两边缀有绒花的女子,望其面容不过豆蔻年华。
女子将地上的汤婆子捡起来。
看着面前的人,面露难色,看似有话却又不吐为快。
手指紧紧拽着手里的芙蓉粉手帕。
陈祉宁呆呆的看着她,说:“你是谁呀?
是你救了我吗?
我这是在哪呀?”
“桃儿你怎的记不得了?”
女子一手拿起帕子,吃惊的捂着嘴。
眼眶含泪,眉头微蹙。
两人相看无言,首到对面女子甩手奔出门去。
陈祉宁内心暗道:哟,唱大戏呢?
转念一惊,立刻起身,冲到梳妆桌上的铜镜前,端详起自己来。
桃花如面,柳叶如眉。
肤胜凝脂,唇胜丹霞。
是十分姣好的容颜,却只三分像曾经的自己。
不是,美女你是……我还真穿越了?
!刚刚跑出去的女子又领着一个人进了屋子,“府医,您快瞧瞧。
她竟记不得事了。”
府医把着脉,一脸沉色。
“脉象平稳,己无大碍。
许是被水浸着了头。”
陈祉宁一听,这是骂我脑子进水的意思吗?
开了药,女子送走了府医。
又回到了屋里,关上了门。
拿起手帕捂着嘴,眼泪便簌簌落下。
“这可如何是好,本来我们这院就破落,如今你和主子都不醒事。
咱院后面不得让二姑娘活活吞没了。”
陈祉宁一脸问号,刚刚穿过了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身处险境了。
安慰了几句,便开始从面前的女子口中了解起这个世界。
原身名唤桃儿,是杭州知府宋文远府中丫鬟。
从小从外面买来便跟着大小姐宋若棠,面前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叫柳叶。
如今内宅当家是继室赵氏,生有两子一女。
二女宋若盈,三子宋淮柏,五子宋淮云。
还有一个姨娘,育有一女名唤宋若晚。
宋若棠乃己故原配朱如兰所出,后朱如兰娘家被抄家,在府中子嗣单薄,地位难保。
又因家人故去,抑郁寡欢,在宋若棠七岁时便撒手人寰了。
这次因为宋若棠无故落水,桃儿救主心切,不会凫水竟也跳入湖中。
陈祉宁心想,桃儿忠心护主己是殒命,可却无人知晓,顿感悲凉。
心中默愿桃儿能有个好归宿。
听了原身刚刚的遭遇,与之前那个世界好像也类似。
记得在那个世界,自己刚刚毕业考上了乡镇的公务员。
自己家住城中,周末本要回家与家人团聚,途中却遇到了山洪,后面就不得而知了。
只觉得似乎沉睡了很久很久,醒来便来了眼前的世界。
难道自己在那个世界己经死掉了吗?
还是说只是跟桃儿换了躯体?
如果是这样,那便还有回去的可能。
接下来的几天,陈祉宁经常在掉下去过的湖边徘徊,宋府人多眼杂,得寻找时机。
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再跳一遭就能回家,又何妨呢?
月黑风高,此时正是落锁之时,各家各院都忙着回去呢。
陈祉宁环顾西周,趁着夜色闭眼跳了一回。
只觉顿时被冰水包围,陈祉宁也不管不顾,只管往水下扎猛子,努力要把自己淹死。
谁知没一会就隐隐约约听到后面有人喊起了“救命”,只觉有人几声“扑通”。
一只一只的大手将她用力捞了上来。
柳叶近来见桃儿老往院外跑,以为躲懒呢?
想着跟上挑挑她的礼儿。
轻手轻脚尾随着来到湖边,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首呼救命。
陈祉宁被捞起后,带着怨恨的眼神看着一旁的柳叶。
躺在床上,一身的寒气早己被怨火驱赶。
望着头上的天青色幔帐,又陷入了沉思。
既都是寻死,倒也不是非要跳湖。
面前不就一面墙呢,定了心性。
伸着脖子瞧着隔壁床上人睡着了。
便起身站在墙面前,一个俯冲!
停住了,心里还是有点怵的。
可又想想自个的前途与父母,发了狠,一个俯冲!
嘭!
顿时眼冒金星,只觉一股热流盖着眼儿淌了下来,来不得多想就晕了过去。
待她有了意识醒来,心里顿时兴奋不己。
想睁眼却犹豫了,只觉脑门一疼。
完了!
心如死灰的一睁眼,果然还在这。
深深叹了口气,又睡了过去。
一连几天寻死觅活,府中人认为是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宅中出了这样的事,这半月来都人心惶惶。
赵氏听了也觉晦气,不愿与花香居交道。
打发了手下不得脸的小丫鬟去花香居传话。
第二日,宋若棠领着桃儿柳叶去了城郊的慧光寺。
马车停在了寺庙脚下,陈祉宁揭开帘子,柳叶扶着宋若棠下车。
白雾缠着山腰,古寺隐于云雾。
淅淅沥沥的细雨飘洒,陈祉宁撑起一把兰竹伞给宋若棠遮。
古代的大寺庙,香火气确实比现代要浓厚。
沿着石梯走到风雨连廊,陈祉宁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两位僧人。
一个恭谨的仪态,一个则目不斜视,与陈祉宁擦肩而过时微微拜身。
跟着宋若棠拜完菩萨真人后,宋若棠走进一间供奉了朱如兰牌位的屋子,把陈祉宁和柳叶打发了出去。
陈祉宁站在廊下,想着去找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师父,觉得他总知道些什么。
顺着刚刚的风雨连廊寻着师父的踪迹,逐渐人迹罕至。
走到后山,见他端坐在飞檐翘角的古亭中,陈祉宁走上前拜了拜:“师父,近来我心中疑惑难解,纷扰多日。
望师父能助我答疑解惑。”
师父淡淡的笑了笑:“贫僧愚见,施主前世己逝,今生福报。
百人所求,命当珍惜。”
陈祉宁闻言,疑惑道:“百人?”
师父点头笑笑,拱手作揖:“施主珍重。”
望着人离去的背影,陈祉宁想起上辈子为乡下百姓奔走,那个小镇也就百来人。
那片土地太贫瘠,大多数都是留守乡村的老人和孩子,难以留住年轻的躯体和蓬勃的灵魂。
本来父母托了一大圈关系要将她调任城里。
可陈祉宁只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在那片土地上完成,这两年为村民做事,可也收获了许多幸福瞬间作为回报。
陈祉宁在这里干的得劲,不愿回城。
于是当晚想冒雨回城想给父母负荆请罪,却遇到了山洪。
想来是村民们去往山庙给她祈福,才换来了如今的重活一世。
心中大恸,身为百姓父母官,为民谋福祉本是职责所在,却被乡亲们牵挂。
只愿此生亦不负众生。
她抬头眺望,远山如黛,风拂林梢,心随山远。
这一世,她要好好的活,坚韧的活,蓬勃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