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座城市的植物越来越少，真菌却越来越多。

尽管有关部门一次次进行消杀，但那些真菌就是死活根除不掉，只要还有人需要一份工作，它们——这些小广告，就能不断重生。它们是城市的皮肤病，是一种顽固的性病疹子，但结构简单到让人发疯，一点点胶质，一张小纸片，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一坨东西，能让整座城市的档次从国际化跌到小县城。它们的内容粗暴直白，办证、通下水、配钥匙，再加上一串看上去像是监狱囚犯编号一样的手机号码。

它们不仅寄生在物理环境里，还寄生在你的精神世界周围。

不管你是住在市中心久负盛名的老建筑，还是新开发的高档小区，只要你家门上贴了它，瞬间就会跌份沦为贫民窟的单间。它贴在走廊的墙上，像是一张被涂鸦毁掉的脸。那些新刷的墙面本来干净得能反光，可现在全是它的印记。白漆上的鲜红色号码，像某种噩梦一样对你无声嘲笑：“你以为你住在一个干净的地方？哈哈，醒醒吧。”

小广告不会破坏你的锁，不会偷走你的东西，但会偷走你的体面，让你每次看见门上那块膏药时，都能感到一阵吞了苍蝇般的恶心反胃。

每个人都深受其害。它贴在桥上，司机经过会皱眉；它趴在电线杆上，路人走过会摇头；它赖在门口，让每一个住户恨不得拿刀砍了它。可你越恨它，它越是笑着爬回来。撕掉它，它会再贴；铲掉它，它会再喷。它不需要复杂的技术，不需要高超的技巧，它的成功只有一个秘诀：让你的生活看起来像个垃圾堆。

说到底，这座城市既排斥它们，又靠它们运转。办证的帮你伪造身份，通下水的帮你清理你的屎，配钥匙的帮你进得了门。这是城市的循环系统，而你就像其中的寄生虫，靠着这些小广告解决燃眉之急。

你可能从来没注意过它们，甚至恶心得想撕掉它们，但当你家的管道塞住了，或者空调开始漏水，甚至锁芯坏了，才恍若大梦初醒，意识到那几个号码可能是你唯一的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