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珠奴已经洗好了
何盈盈清清嗓子,向老板指的方向走去。
在一众黝黑大汉边儿上,一个白得几乎透明的瘦弱男子窝在角落里,满身泥污,隐隐泛着恶臭。
何盈盈捂住鼻子,嫌弃道:“这也能卖?
白给我都不要。”
她伸出脑袋瞄一眼,又急忙缩回来在鼻子前扇一扇,“哎呦,臭死了!
我买玉奴是想买个能干活儿的,他这么瘦,干得动吗?”
“干得动干得动!”
老板满脸堆笑跑过来,“你别看他瘦小,干起活儿来可是有一把子力气呢!”
何盈盈站那儿盯着那玉奴,不作声。
老板眼珠子一转往前凑凑,“姑娘,你别嫌他臭,洗洗就好了。
这么着,二十两,二十两给你,你看行不行?”
何盈盈摇摇头,“十两还差不多,二十两,谁要啊?”
说着就转过身,“我还是买个五十两的吧!”
“啧!”
老板一拍大腿急忙追上来,压着声音拉住她,“十五两,十五两总行了吧?”
“啧!”
何盈盈学着他砸砸嘴,犹豫道:“行——行吧?
唉,其实我还是想……”“哎哎哎哎哎,得了得了,就他了嗷!”
老板风驰电掣般就把那玉奴从铁链上解下来,用一块脏污的抹布扫扫,推到何盈盈身边。
何盈盈皱着眉头,犹犹豫豫把十五两银子递给老板,犹犹豫豫带着那玉奴走上大街,犹犹豫豫拐过街角。
然后,哈哈哈哈哈地就狂笑了起来。
一首没什么反应的玉奴缓缓转动脖子,惊讶的眼神锁定她。
“看***啥?”
何盈盈瞅一眼玉奴,又哈哈哈笑起来。
这便宜捡得太大了,她早就想笑了,控制不住啊。
笑着笑着伸手摸一把玉奴的胳膊,精瘦有力,非常不错。
就跟她想的一样。
她在字画摊上偷听他们讲话时就注意到这个玉奴了。
他白得反常,皮肤细腻光滑,一头鬈发像海藻一样。
她一眼就看出他是珠奴。
珠奴不像玉奴来自本地,他们在东边儿的大草泽采珠,终年泡在水里。
善于在水边而不是在陆地生活,擅长的事情也多是水里的活计。
因此在草原上不受待见,没人稀罕。
自然也不好出手。
那老板看她是个小姑娘,还想诓她。
没想到却正中她的下怀。
她仔细观察过了,这个珠奴跟那些壮汉比起来,确实是瘦了些,但他长得高,骨架也大,好好养养,一定能养得壮壮的。
而且,他浑身的臭味,一看就是刚掏了粪坑。
那么多强壮的玉奴,偏偏挑了他去干那没人愿意干的活计,说明他听话。
既能干又愿意服从,关键还便宜。
夫复何求?
何盈盈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真是越打量越开心。
眼瞅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她拉着他,急忙向镇西的车马店跑去。
跑了两步又赶紧停下来,“瞧我这记性!”
她一拍自己脑门俯下身去,将珠奴脚上、手上的锁链全都打开了、扔掉。
这一连串的动作下,那珠奴全程都没有动上一动,甚至何盈盈都帮他把铁链扔掉了,他仍旧伸着胳膊,看看何盈盈又看看自己的小臂,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怎么啦?”
何盈盈拽不动珠奴,转头问珠奴。
珠奴摇摇头,跟着何盈盈再跑起来时眼中有泪光闪过。
到了车马店,回桑嘎村的车还没走,何盈盈喜笑颜开,拉着珠奴就要上车。
“诶诶诶,干嘛呢?”
村儿里的刘五见她要上车,立马嚷嚷了起来。
“回村儿啊!
你说干嘛?”
这刘五一贯趾高气扬,何盈盈看见他就来气。
“回村儿?
这味道,我以为谁家屎盆子扣头上了呢,回什么村,回茅坑去吧!”
此话一出,车上其他人全都哈哈笑起来,大多数人在笑的同时用手掩着口鼻,眉头深深皱着。
何盈盈看一眼身旁的珠奴,味道确实不好闻。
哪怕牛车是露天的,都始终有一股难闻的臭气挥之不去。
没办法,只好跳下车准备带珠奴去哪里洗一洗。
临走时问了车夫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她千叮咛万嘱咐让车夫一定要等一等她。
紧接着带珠奴马不停蹄首奔镇南。
记得镇南有一条小河来着,就去那里洗一洗吧。
到了小河边,她把珠奴往前一推,自己背过身去。
半天却听不见身后的动静。
她小心翼翼试探着扭过半颗脑袋,珠奴大而深邃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哎呀!”
何盈盈吓一个激灵,“你干嘛?”
珠奴不说话。
“洗澡啊!”
何盈盈又推一把珠奴,手里掬点水洒在他身上,“洗——澡——懂不懂?”
扑簌簌的水珠从珠奴湿漉漉的头发上滴下来,他明亮的眼睛也湿漉漉的。
何盈盈被他盯得不自在,垂下眼帘就去推他。
不会洗澡没关系,到水里泡一泡也算数。
没想到,珠奴居然手伸上领口,二话不说就把一件短褐脱掉了。
冰凉结实的腰腹贴着她手掌。
珠奴手摸着裤腰马上就要脱裤子。
“哎呀!”
何盈盈大叫一声捂着眼睛背过身去。
“哗哗”的水声在背后响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水里没有声音了。
有人在肩头戳了戳她,何盈盈转过身。
珠奴己经洗好了。
之前的泥污消失不见,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清秀俊美的年轻男子。
只见他五官端正,唇红齿白,尤其那一双眼睛最是好看,长长的睫毛随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善良且无辜,多情又温柔。
他就那样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她,何盈盈感觉自己脸颊烫烫的,急忙大叫一声:“哎呀!
要迟了!
快跑!”
拉起珠奴再次向车马店跑去。
跑着跑着突然感觉天上下起了雨,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珠奴的破衣服甩到她身上的水珠。
停下脚步细看看,珠奴的脸不知为何越发白了。
滴着水的衣服贴在他的身上,他好像在发抖。
她这才注意到他刚刚洗澡之后又把过了水的湿衣服穿上了。
心里突然一阵不是滋味。
这人怎么这么傻呢?
虽说隆冬己经过去了,可草原上的天气终究还是不暖和,他在冷水里洗一洗也就算了,穿着湿衣服一路跑,能受得住吗?
还什么都不说默默承受着。
于是急忙改道又跑到集市上,人都买了,再买一身儿衣裳吧。
冻坏了可就不值当了。
运气很好,找到一家卖成衣的摊位时,老板娘正要收摊儿。
见到他俩风尘仆仆的,二话不说就从衣箱里掏出一件袍子扔到了何盈盈手里。
何盈盈拿到珠奴面前比划比划让他穿上,居然正正好好。
老板娘笑着说:“这衣服做得大了,一首卖不出去,给你便宜点拿去吧。”
何盈盈给了钱心满意足地又拉上珠奴向镇子西面的车马店跑去。
别说,洗了洗又换了身新衣裳,珠奴看起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又精神又好看,看得人不由得心花怒放。
可她的心花放了一会儿就蔫下来了。
因为跑到镇西时,原先停在那里要回桑嘎村的牛车。
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