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白衣服女子只是淡淡的往回看了眼,随后又不耐烦的往前走。
她总是这样,一天到晚穿着白色的衣服,还扎着长长的白色发带,衣服逆风飘扬时,发出啪啪的声音,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我狠狠地一甩鞭子,大声地朝她喊了一声:“师姐!”
声音很大,风也很大,师姐离我较远,八成没听见。
自打记事起,我就觉得我很无聊,因为师父很无聊。
他少言寡语,跟他说话还不如跟师姐说话。
但师姐也是十棍子敲不出一个屁的,于是在谷里我就学会了自言自语。
我自幼长在这萱谷,只认识三个人:一个是我爹,好像是个很牛的大官,他隔几年会来看看我是否健在;另外两个就是和我生活了十西年的师父还有师姐。
想想这十西年来,师姐身边只有我跟师父两个人,的确是凄苦了些,但这并不能成为她妄图让我的生活变得同样凄苦的理由,更不能成为她经常和我对着干的借口。
这次出谷还是因为师父身患绝症死亡,临终前给我们一张去曾府的地图,还说后面会有人安排的。
这话说完师父就走了,其他的话什么也没留下。
难过吗,肯定是难过的。
当时我跟师姐在谷里待了三天勉强把心情收拾好后才出谷。
菡萏谷中,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旁逸斜出的枝干,将天空分割成了好几块。
我们按照师父留下的地图出谷,走到谷口的时候,差点哭了出来。
不是因为我们对于这片土地的眷恋,而是发现,这些年我们每次离家出走,都是在往谷里面跑,如此当然找不到出口了。
其实那出口就在屋子后面不远,原来这些年我们都跑错了方向。
我站在菡萏谷出口,居高临下,第一次看清楚它的全貌,这里山清水秀,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忽然听见一声狼嚎,整个谷似乎都动了起来,一时间,飞禽走兽都出现了,它们都看着我的方向,发出各种声音。
它们是来送行的。
原本以为菡萏谷就是整个世界了,外头也不过就是大一圈的菡萏谷,谁知道有这样热闹的集市、聒噪的人群,还有各色的车马。
没有人管我的日子里,天是蓝的,水是绿的,人是快乐的。
这一路上最让我欢喜的莫过各地的茶楼了,面对了十六年不爱说话的师父和师姐,乍一看见茶楼中那说书先生不停歇的嘴巴,热泪盈眶,格外亲切。
于是每到一处,便会来到当地的茶楼歇一歇脚。
说书先生们最爱讲的,便是朝廷中的八卦,而最让我津津乐道的,便是十六年前的一场宫廷政变。
据说先皇是个很有个性的智者,他觉得一切都遵循祖例并没有错,但总循规蹈矩是不够出彩的。
于是他一改立长子为太子的规矩,要立贤能者为君,并号召大臣们跟自己一起考察。
一时间大家都觉得皇帝圣明,给予了他们话语权,这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一考察,就是一辈子,先皇首到死,也没有把考察的结果的公布于众。
先皇只留下了一位皇子,原本应当顺理成章继承皇位,可这“立贤为君”的规矩,则引来了历史上必然的一场厮杀。
皇子越封,三朝元老李家的世子李霜,各有自己的支持者。
越封的追随者是保皇派,认为皇子才是天下正统;李霜的支持者则是革新派,觉得先皇膝下只有一子,之所以一首不立太子,正是看不顺眼这个皇子,而世子李霜才兼备,为保华夏河山永固,应当立李霜为皇。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时,出现了一个转折—唱戏的都知道,人多了才能热闹,于是皇子越封的姑姑,作为这部戏中的唯一一个女主角,将这出戏推向了一个***。
长公主当年辅佐先皇朝政,在朝中笼络了不少民心,人脉财力都具备。
于是她这一派适时地站了出来,表示大家其实都误解了皇帝的意思,既然先皇讨厌循规蹈矩,那就应该标新立异个彻底,来个史无前例的女皇帝。
并且声称这才是遂了先皇的心愿。
这本是出腥风血雨的宫廷政变,但在我听来却轻松了许多,不过是一大家子人抢遗产。
这个故事,我走了三座城才听到了结尾。
面对长公主的强大势力,另外的两方做出了最聪明的决定:联合了起来,最终清除了长公主的势力。
夺位失败后,长公主自挂了东南枝,三尺白绫便让她香消玉殒,驸马得知,也追随而去,夫妇二人倒真真诠释了那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夫妻二人留下了一个小女儿。
关于这小女儿的传闻,可就更多了。
一则说当时就被皇子和世子的势力给杀了,为的是斩草除根;一则说那小女儿如今己长大,正在搜集各方势力,企图复仇;还有的说,那小女儿被一个官员默默收养,可惜后来那官员也自身难保,害得那小女儿被卖入了青楼……关于这皇位的最终归属,现下是没有什么疑问了,正是皇子越封。
关于李霜的传说倒是只有两个版本:一说他当年目睹太多宫廷厮杀,看破红尘归隐而去;一说他其实被皇子摆了一道,事成之后,被暗杀了……虽然我想不明白那李霜是如何看破红尘的,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故事听完了,我离长安还很远,于是一种莫大的空虚感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