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缘〉
梁意书和迷知湖有个秘密约定,无论晴天和暴雨天,穿着亚麻布衣的她都会给迷知湖送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她被病魔侵蚀,死亡为止。
先生葬在芦苇里,葬在水中巨石里,葬在鱼腹里,葬在黑色水草里,他葬在湖里。
今天是栀子,昨日送了雏菊,前日是向日葵,明日或是茉莉或是君子兰,湖水会把花收下,花会沉底,会到先生面前。
花会告诉先生,它从地上,枝头上,石缝中,经过梁意书的手,最后沉到湖底。
湖面上总起白雾,梁意书也老一脚踏进湖里,冰冷的湖水从脚蔓延湿到小腿,亚麻变深棕,似是挽留。
阿书,阿书,阿书……
亲切的眷恋呼唤,来自雾里,来自湖底,波纹荡漾,鱼尾稍纵即逝,浅浅打了个浪。
先生不会留她的,梁意书将手伸进水里,***淤泥,她能感到他的体温,也能感到螺丝尖帽壳划过手的刺痛。
她何德何能啊,来给先生送花。
梁意书毫无留恋地离开了,但第二天湖边仍有她的身影,幽幽的,静静的,她明润的眸光始终投向湖面,似能看到湖底。
她没有朋友,不见与人来往,说不清是迷知湖太偏远,还是她太孤僻。
只有迷知湖明白她,也只有她才懂迷知湖,才懂先生。
她与先生之间说不清是什么感情,正如人们无法知道她为什么每日去送花。
终于有一天,梁意书自己踏进了湖里,湖水漫过了膝盖,漫过了小腹,漫过了脖颈,最终淹过了头顶。
她带着笑,在湖中心,她与先生见面了。
梁意书在下游浅滩被人发现,重又送回了她破败的四合院。
她没死,她生了一场大病,四合院孤零零,但她很满足,虚幻而美好,充实却让人不明所以,她像热恋中的女子,在大院落叶铺就的空地起舞,纤影翩翩,浮灰和枯叶随着舞步扬起又落下,如同濒死的蝶,带着最后回光返照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