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六年冬,朝鲜南海浓雾弥漫。
咸腥的海风裹着冰碴扑进舱室,陈璘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看案头烛火在铜雀灯台里明明灭灭。这位两广总兵此刻披着貂裘大氅,却仍觉寒意刺骨——不是来自朝鲜南海腊月的朔风,而是眼前两位将领刀锋般的目光。
"用铁索连舟?邓将军可知壬辰年板屋船惨案?"李舜臣的汉话带着庆尚道口音,手指重重戳向海图上的鸣梁海峡。他褪色的靛蓝战袍下隐约露出绷带痕迹,那是上月遭遇小西行长突袭时留下的箭伤。
邓子龙嗤笑着磕了磕鎏金烟杆,火星溅落在李舜臣手背:"李大将的龟壳船倒是威风,上月不还被岛津家的焙烙玉烧了三艘?"烟雾缭绕中,六十老将眼角的刀疤泛着红光。他特意用了"龟壳"这个明军私下的戏称,舱外值夜的朝鲜水兵佩刀霎时出鞘半寸。
陈璘的扳指突然叩在青花瓷盏上,脆响震得舱梁积灰簌簌而落。这位总兵大人抚着腰间玉带慢悠悠起身,玄色披风扫过满桌珍馐:"二位不妨尝尝这道生鱼脍,用倭寇血腌过的。"
舱内骤然死寂,唯有浪涛拍打福船龙骨的声音。李舜臣盯着瓷盘中犹在颤动的鱼片,忽然想起五年前在闲山岛,宋希立被倭铳击中时也是这样抽搐。他下意识摸向怀中龟船模型——那是宋副将最后的遗物,檀木龙骨上还嵌着半枚弹丸。
"万历二十一年晋州城破时,"陈璘忽然用银箸夹起鱼片,"倭人把松烟墨倒进血池,拿毛笔蘸着写劝降书。"他手腕轻抖,鱼片精准落入李舜臣面前的酱碟,"就像这张布防图用的墨。"
邓子龙脸色骤变,鎏金烟杆重重砸在案几上。五天前他的旗舰"镇海号"右舷被暗礁所伤,此事只有三名亲兵知晓。此刻海图上却用朱砂清晰标注着裂痕位置,连修补用的铁钉数量都分毫不差。
"咚——咚——咚——"
雾海中突然传来三声闷响,像是巨鲸撞击船底。李舜臣闪电般抽出肋差***地板缝隙,刀刃上映出扭曲的波纹——二十丈外有安宅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