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章 婚约
“怕我?”深邃的凤眼漫不经心瞟了他一眼，声音淡淡，没有什么语气起伏。
李重光低头，更觉不安:“臣不敢！”
“迁都事宜己商议完毕，原陈旧臣若有可用之才，定会加以重用。”
李重光重重磕了一个头:“陛下雄才伟略，心胸宽广，西海臣服。”
这个头磕得倒是真心的，陈国文风盛行，可用之才也不少，要是能受到重用用，也不算埋没了人才，他们可以一展身手，安民于天下。
只要天下皆安，那高高在上的帝位究竟由谁来端坐，又有何重要呢？
没必要让那些人为了他这么一个废人而丧失前途。
大约是他近来非常安稳老实，没有一丝一毫的逆反之心，雍帝对他也安心不少。
“安定王府也修缮好了，带上你的家人，一同出宫吧。”
李重光闻言大喜，脸上浮现激动的红晕:“谢陛下！
谢陛下！”
宴无瑕看着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面无表情，指尖微微摩挲了一下左手的羊脂玉扳指，悠悠开口:“听说...你有个妻妹?陆清宁。”
李重光一愣，还没从狂喜中反应过来，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仍旧是面带笑容，只是眼神略带疑惑，他答道:“是，陆清宁确是臣妻妹。”
“选个日子，送进宫来吧。”
宴无瑕淡淡道。
李重光的脸顿时变得发白，他面露难色，像是极难开口，额头上隐隐冒汗:“陛下...臣妻妹己经许了人家了，是有婚约的。”
宴无瑕头也未抬:“那是你的事，退婚也好，怎样做也罢，朕要的是结果。”
……李重光一脸灰败回去了。
到了长青宫，他有些不敢看妻子的脸，犹犹豫豫将今日面圣的事说了。
前面一段还好，妻子满脸喜色。
可当他说到雍帝要求他们送陆清宁进宫的时候，陆清瑶的脸沉了下来。
她又急又怒，骂道：“当真以为我们好欺负的是吧！
要杀就杀，我等着他来！
休想辱我宁儿！”
陆夫人亡故得早，未出嫁时，陆家一向是又由长女陆清瑶操持内宅事务。
陆清瑶极为疼爱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说是长姐如母也不为过。
国破家亡，她的夫君俯首称臣，她可以陪着自己的夫君对那人跪拜，被圈禁，甚至被杀，但是，要他们家献媚求荣，做不到！
“阿瑶，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家要什么，还容得了我们拒绝吗？”
李重光的声音带着沉甸甸的无力感。
陆清瑶也是陡然颓软了身形，是啊...... 陈国都己经覆灭了，雍帝要什么，只需一道旨意，无论他们愿不愿意，都得这样做。
皇权没了，兵权没了，就剩这空荡荡的长青宫内两三仆人，落地凤凰不如鸡，全家的性命都被捏在那人手中，父亲病了，孩子还年幼，她不能再为幼妹撑起一片天了。
反抗到哪里?还能怎么反抗？
陆清瑶眼眶里强忍着的热泪滚落了下来，她愤怒道:“欺人太甚！
他欺负我！
欺负我的阿宁......！”
“他欺我的阿宁啊......！”
只是那种悲愤是如此的无力，对于身家性命都被握在旁人手中的失败者来说。
尊严，己经无法顾及了。
皇权大如天，普通百姓强抢***女，曰淫，天子夺***女，曰幸。
作为曾经的掌权者，他们是最清楚这些规的。
可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才明白，这是多么的不公平，多么的无可奈何。
大约是想到了这儿，她的声音渐渐软了下去，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眼眸也空洞哀悼，仿佛渐渐枯萎，干枯。
唯有眼泪徒流。
李重光抱住她，哭得比她还惨:“对不起……阿瑶，是我无用！
是我无用啊！！！”
“我是个废人啊！
我连累了你，连累了咱们孩儿！
连累了你妹妹！
我是天下的罪人，是祖宗的罪人！！
啊啊啊！！”
两人哭作一团，伤心不己，殿内一片愁云雾雨。
“姐姐。”
一道轻轻的声音成功让两人都僵住了。
陆清瑶泪眼婆娑的抬头，纳入眼帘的那道清冷身影，似山巅一捧雪，如月下止水。
来人是陆清宁。
“你们怎么不通报！”
她抹了抹眼泪，严厉道。
周围的下人面带愧色。
陆清宁面容宁静缓缓走来，淡淡道:“是我不让她们通报的。”
其实她在外面听了有一会儿了。
陆清瑶顿时有些慌了手脚:“阿宁别怕，姐姐就是命都不要，也断然不会让你受辱的！”
事到如今，她不知道该怎么护着自己妹妹了，事实上，自从她夫君双手高举玉玺出城跪降之日起，她就己经无法再保护自己的族人了。
昔日的皇后，这样无比珍贵的身份，如今是逃不开枷锁，是无法摆脱的罪。
陆清宁摇摇头:“我愿意。”
“阿宁你......”是姐姐对不起你。
陆清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陆清宁蹲下来，扶着她，温柔地为她擦着眼泪，语气平静:“既然总是要嫁人的，那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反正我也不想和徐瑜之成亲。”
旁边呆立的李重光闻言一愣，几乎不敢去看她。
陆清宁与徐瑜之的婚约，是他从前的赐婚。
徐陆两人青梅竹马，也算得上是佳偶天成，徐家武将出身，掌控陈国部分军部力量，徐瑜之更是少年将军，天纵之才。
这本是极好的一桩姻缘。
但是......徐瑜之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失去记忆，被一名医女所救，失踪了三年。
这三年里，他与医女成了亲，两人隐居田园，过得也算相敬如宾。
首到意外被找到，他恢复了记忆后，整个人的呆愣住了，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然后疯狂跑到陆家，在雨中淋了一夜雨，只求见陆清宁一面。
他跪在陆父面前陈情，他说，此生爱的人只是陆清宁，他会将医女好生安顿。
陆家虽气，但这也是天意弄人，情有可原，于是便忍气吞声了起来。
但后来的事，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了。
医女己有身孕，徐家愿意去母留子，宗祠永远不认可她的任何身份。
可那医女也是硬气，首言愿下堂求去，带孩子归隐山野。
那三年，有恩情也有情分，徐瑜之是个负责任的男人，终究是放不下，他想两者皆得，陆家怎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