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潮退去后的蜜糖晨光
春桃攥着浸透冷汗的包袱，正要迈出门槛，却见一袭月白长衫拦在身前。
顾砚之倚着门框，苍白的指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半把野花椒，身后跟着面色阴沉的管家顾福。
他身后的老槐树在晨风中沙沙作响，几片枯叶落在他肩头，更衬得他身形单薄，却偏偏让春桃感到不寒而栗。
"春桃姑娘这是要去哪？
"他语调温柔得像是在问早茶喜好，春桃却如坠冰窟。
昨夜苏明棠悄悄塞给她的花椒物证，此刻正在顾砚之掌心泛着刺目的红光。
春桃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发软，"通"地一声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二少爷饶命！
是大少夫人说...说苏小姐出身高门，早晚会骑在她头上！
只要我在汤里混进野花椒，再传消息说您咳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带着哭腔。
这时，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苏明棠提着食盒匆匆赶来，发间新簪的白玉兰随着步伐轻颤。
她一眼瞥见春桃狼狈的模样，又看到顾砚之手中的花椒，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夫君，早膳我做了荷叶鸡..."她将食盒递给顾福，蹲下身握住春桃冰凉的手，声音里满是怜惜，"你家中老母亲的药钱，以后我按月派人送去。
只是这侯府...怕是留不得了。
"春桃惊愕抬头，泪水决堤般滚落。
她原以为会换来一顿毒打，却不想新主母不仅没怪罪，还记挂着她家中难处。
顾砚之望着苏明棠温柔的侧脸，袖中紧攥的帕子悄然松开——那上面，是他昨夜咳在锦被上的点点血痕。
他的目光在苏明棠身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生怕被她发现自己的异样。
次日清晨，苏明棠是被桂花糕的甜香唤醒的。
睁开眼便撞见顾砚之倚在床柱上，苍白的指尖捏着块还冒着热气的糕点，正往她嘴边送："夫人说要我下厨赔罪，可我实在分不清野花椒和枸杞。
"他眼底藏着笑意，声音却带着几分委屈。
苏明棠张嘴咬下一口，桂花的清甜在舌尖绽放，却故意皱起眉："明明是想让我夸你，偏要说不会。
"话音未落，顾砚之突然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那夫人...要怎么奖励我？
"两人正闹着，窗外突然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苏明棠扒着窗棂望去，只见几个小丫鬟举着风车追跑，院角的杏树下，柳玉柔带着几个妾室在赏花。
顾砚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母亲特意吩咐，今日府中百花宴，让我们早些过去。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苏明棠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百花宴设在后园的九曲回廊，碧水之上漂浮着盏盏莲花灯。
池边的柳树垂下万千丝绦，随风轻轻摇曳，仿佛在欢迎宾客的到来。
苏明棠刚落座，就见宋婉柔施施然走来，腕间新换的翡翠镯子撞出清脆声响："听说弟妹昨日大展厨艺？
正巧，今日宴席该弟妹掌勺才是。
"她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身后跟着几个捂嘴偷笑的丫鬟。
顾砚之正要开口，苏明棠按住他的手背，起身福了福身："大嫂既如此抬爱，妹妹就献丑了。
"她转身时，裙摆扫过宋婉柔脚边，惊得对方后退半步。
宋婉柔瞪了她一眼，却也不好发作，只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半个时辰后，厨房飘出阵阵异香。
苏明棠系着围裙，正指挥丫鬟往雕花食盒里装菜。
顾砚之倚在门框上，看着她鼻尖沾着的面粉，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小心。
"他突然伸手，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污渍，指尖触到她滚烫的脸颊时，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苏明棠的脸更红了，她轻轻拍开他的手，嗔怪道："别闹，要来不及了。
"宴席上，当食盒被打开的瞬间，众人都愣住了。
翡翠白玉卷晶莹剔透，每一片都薄如蝉翼，裹着鲜嫩的蔬菜，点缀着几粒黑芝麻，看上去精致极了；荔枝肉裹着琥珀色的糖浆，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让人垂涎欲滴；最绝的是那道"荷塘月色"——荷叶托着嫩藕，点缀着可食用的金箔，在阳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仿佛真的将荷塘美景搬到了餐桌上。
宋婉柔脸色铁青，捏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弟妹，竟有如此厨艺。
"这道菜..."柳玉柔尝了口藕片，眼中满是惊喜，"竟吃出了西湖的味道。
"她转头看向苏明棠，目光慈爱，"明棠，以后每月的家宴，就由你来安排吧。
"苏明棠连忙起身谢恩，心中却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能否担此重任。
暮色渐浓时，苏明棠和顾砚之并肩走在回房的路上。
园中的灯笼己经亮起，柔和的灯光洒在小径上，为他们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她踢着路上的石子，突然想起什么："夫君，你怎么知道是春桃做的？
"顾砚之停下脚步，月光将他的影子与她的重叠在一起。
他抬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因为...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在夫人被冤枉时，偷偷去看大少夫人的脸色。
"他的眼神深邃而温柔，苏明棠望着他，突然发现这个病弱的夫君，远比她想象中敏锐。
夜风拂过，带着满园花香，顾砚之的衣袖不经意间扫过她的指尖，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红了脸，却又默契地将手悄悄靠近了些。
苏明棠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腔。
而顾砚之，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心中也泛起阵阵涟漪，这大概就是心动的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