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嫁衣是血染的。
不是朱砂染就的喜庆,而是真真切切浸透了鲜血。
当那匹受惊的战马撞上花轿时,我藏在袖中的匕首已经抵住了自己的咽喉——若那飞扬的马蹄再近半寸,此刻溅在鸾凤刺绣上的就该是我的血。
“新娘子见血光,不吉利啊!”
喜婆的尖叫刺破长街。
轿帘被劲风掀起,我看见那个罪魁祸首高踞马上。
玄铁铠甲映着冬日惨白的阳光,他腰间五六个香囊随战马人立而起叮当作响,像在嘲弄我这场荒唐的婚事。
“邹将军!
这是裴尚书家的花轿!”
喜婆扑上来拽他缰绳。
原来他就是邹犷。
那个父亲提起时总会皱眉的浪荡将军,据说他每打胜仗就要收个姑娘的香囊,西北大营里还养着七八个胡姬。
此刻他正用马鞭挑着我的盖头,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我苍白的脸。
“裴砚好福气。”
他忽然俯身凑近,带着铁锈味的呼吸拂过我耳垂,“可惜了这把青丝……”银光闪过,我的匕首已经抵住他咽喉。
盖头飘落时,全城百姓都看见新嫁娘与将军刀锋相贴的艳闻。
喜婆当场昏死过去。
邹犷却笑了。
他脖颈前倾让刀刃陷进皮肉,血珠顺着寒铁纹路滚到我虎口,烫得惊人。
“沈家小姐的袖里刀,”他舔掉自己颈间血迹,“比传闻更带劲。”
远处传来迎亲的唢呐声。
我猛地收刀,金线绣的鸳鸯已经被血染透翅膀。
邹犷突然用马鞭缠住我手腕,在百姓的惊呼中将个冰凉物件塞进我掌心。
“赔你的盖头。”
他调转马头时,我闻见铁甲缝隙里飘出的曼陀罗香。
摊开手掌,是半枚染血的狼牙。
花轿重新抬起时,我听见军队远去的马蹄声如雷。
陪嫁丫鬟青杏抖着手给我补胭脂:“小姐,姑爷他……”“不必说了。”
我摩挲着袖中狼牙,方才划破的喜轿帘隙里,正飘进小厮的窃窃私语。
“少爷说洞房夜不必等他。”
裴府的红烛烧到子夜时,我终于扯下了霞帔。
青杏哭着拦我剪嫁衣的手:“小姐使不得!
这苏绣要绣三年……”金剪“咔嚓”绞碎并蒂莲纹样。
我望着铜镜里凤冠下的自己,忽然想起邹犷那句话。
他说可惜,可惜什么?
可惜这青丝终要盘成妇人髻?
还是可惜我终究成了裴家笼中雀?
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