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家有女初长成(一)

程涵倩 适之 2025-01-18 11:5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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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一声嘹亮的啼哭打破了子夜的宁静。

产婆拉开房门,来不及擦拭额角的汗水,赶忙道贺:“恭喜恭喜,你家娘子替你生了个俊俏千金!”

一位教书先生打扮的男子闻得此言,如释重负,一个箭步跨进房门,首冲到产床前。

只见妻子满脸汗水,无力的睁开美丽的大眼睛,脸上满是疲惫却又满是欣慰的笑容,缓缓的对男子说:“快看看我们的女儿。”

男子坐到床边,轻轻抱起枕边刚刚出世的女婴,满眼慈爱,俯下身子关切的对妻子道:“你辛苦啦,谢谢你给我生了这么可爱的女儿!”

……这是一户普通人家的院子,但庭院的布置格局却非寻常人家随意。

白色的院墙顶用青灰色花瓦装饰,碧绿的院门掩映着千百竿翠竹,竹间卵石漫成的甬路通向三间白墙青瓦绿门窗的房舍,舍前窗下设有大瓷瓦缸,缸内生出的亭亭莲花更增添了小院的雅致。

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

这便是我的家。

刚刚出世的婴孩便是我本人。

“瞧咱们的女儿多可爱,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不如就起名涵倩吧,程涵倩。”

父亲充满自豪的为我取下名字,希望将来的我内外兼修。

一旁的母亲缓缓点点头,笑看着面前这两个自己最最亲近的人。

光阴如梭,转眼我长到五岁,父亲开始教我习字,诵诗。

待十三岁时,我己熟读过一些诗书历史。

此时,父亲正在本地最显赫的人家江苏巡抚杜成基的府上任教书先生,学生正是杜府千金杜若彤。

我甚是喜欢自家的小院。

小院清净优雅,院中除了我与父母亲,仅有赵妈、李妈两位负责采买打扫的妈妈。

每日我最爱做的事,便是伏在屋前空地的石桌上写生,或是画院中苍翠的青竹,或是画水中清雅的莲花,或是画莲间游曳的金鱼,或是画温婉美丽的母亲。

此时,母亲或是坐在一旁边饮茶边看我作画,或是站在窗前端着青花瓷碗给金鱼喂食。

“母亲,您瞧我刚刚作的这幅‘荷之韵’如何?”

我将笔放在青花瓷笔托上,抬起身低唤母亲,语气平淡中夹杂着些许期待。

母亲放下手中的青花瓷碗,抽身离开鱼缸,走向石桌。

但见光滑的青石板桌面上展着我刚刚作好的画,墨迹尚未风干,点点泛着水光。

母亲眼光一亮,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细细端详起来。

只见平静的湖面上几株莲花幽然绽放,说不出的空明,在绿叶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宁和。

母亲微微颔首,“这幅画构图和谐,造型逼真,意境平和安宁,笔法也日益娴熟,可见你是用了心思的。”

说着,母亲小心翼翼的将画卷起,起身放进书房。

再出来时,手里己捧着一个精致的暹罗锡云纹茶叶罐。

“来,尝尝你父亲带回来的庐山云雾。”

说着,母亲将茶叶罐轻轻放在石桌上,李妈将刚烧开的泉水拎了来。

这泉水便是清凉山上的山泉水。

我家离清凉山不远,清凉山上的泉水最是甘冽清爽,每天清晨赵妈李妈都会依了母亲的吩咐上山去打泉水,将打回的泉水倒在竹荫下的一口缸里,家中泡茶便专门自缸中舀取泉水来煮。

我接过李妈手中的水壶,将水倒入青花茶壶至满,然后以茶壶浇淋青花盖碗,将盖碗中的水倒入茶洗,此为烫杯。

烫杯后,我打开茶叶罐,但见罐中茶叶饱满秀丽、青翠多毫,心中己有几分赞叹,待以茶壶中水注入盖碗,用茶匙将茶叶自罐中分别拨适量入两个盖碗内,见茶叶徐徐下沉,嫩绿匀齐的叶片慢慢舒展,随之,一阵幽香扑鼻而来,顿觉神清气爽。

再看碗中汤面水汽夹着茶香缕缕上升,如云蒸霞蔚,看着碗中浮浮沉沉的嫩叶,我眼前浮现出书中读到的人生跌宕,仿佛我面对的不是一盏茶,而是整个浩瀚起伏的历史……烽火连天,金戈铁马,驰骋疆场的秦兵铁骑扬起漫天红尘正向敌军杀来……面对西面楚歌,被围垓下的楚霸王拔剑诀别美艳的虞姬,用鲜血染红了乌江之水……肩负精忠报国任的岳家军,顽强抗金,收复失地,凯旋的旗帜迎风飘扬……在强烈的历史使命感的振作下,左丘明口传心教,专心著作《左传》、《国语》的身影……忍受宫刑之辱,毅然完成史家绝唱的司马迁,以重于泰山的生命谱写无韵离骚的坚韧……不拘礼法、清静无为的竹林七贤,隐逸竹林,喝酒、纵歌,肆意酣畅……芙蓉华清池、霓裳羽衣舞,金樽玉爵、琼浆玉液,杨贵妃纵然长使君王带笑看,到头来依旧命丧马嵬驿……眼中看着叶片浮沉起落,脑中想着人生跌宕起伏,这种安宁祥和最是我所钟爱的。

“水温差不多了,尝尝味道吧。”

母亲的话把我拉回了现实,我正了正身,稳稳端起一盏茶递与母亲,母亲接过茶盏,轻轻啜了一口,不动声色的看向我,我见了,端了另一盏细细品味。

只一小口,便觉舌本回甘,齿颊生香,余味无穷。

“怎么样?”

母亲微笑着问我,我不禁又啜了一口,很是惬意的点点头,“母亲,这茶芽叶肥嫩,色泽翠绿,且香如幽兰,味道浓醇鲜爽,的确是茶中上品。”

母亲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的作画与品茶的功夫己然尽得要领,我也没有什么可教的了,日后只需勤加演练,不要生疏了便是。”

我笑着点头,打趣道:“那要劳烦爹爹他老人家多多给我带回上好的茶叶品尝了。”

母亲听了,用手点着我,抿嘴笑了。

母亲的笑容那样美好,在融融的阳光中,尽显温柔与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