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我私自跑回国,他们还偷偷将我的护照拿走。
没几天,当地爆发大规模毒气弹,民众死伤惨重。
我担心腹中胎儿的安危,赶忙拨通父母电话,哭着求他们让我回国。
未婚夫却一把抢过手机。
“你别在这耍小心思,婚礼还没结束,等办完婚礼自然会让你回来!”父母也在一旁附和:“你就识大体点,雨柔只是想当新娘,她还小,你让让她。”
听着他们冷漠的话语,我的心瞬间凉透。
毒气侵害下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肚子也隐隐作痛。
没有护照,我无法回国,只能蜷缩在简陋的避难所里等死。
而此时,我却看到妹妹在朋友圈晒出和未婚夫、父母一起在海边游玩的照片。
配文是“家人和爱人都在身边,幸福就在当下”。
我没有像从前那样大哭大闹,只是默默点了个赞。
1.你刚才是什么意思?雨柔不过是开心发个动态,你点什么赞啊!母亲质问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背景还听到周慕哄着楚雨柔别哭的声音。
我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沙子,声音干涩得厉害:怎么了,我连点赞的资格都没有了?母亲被我噎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盛。
楚伊意,别阴阳怪气的!就是因为你那个赞,雨柔从下午一直哭到现在,饭都没吃!你怎么就这么喜欢让人扫兴呢?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总是让他们不高兴。
那么,母亲,你当初又为什么要生下我呢?这句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被我咽了下去,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多挨几句骂罢了。
电话那头,母亲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不耐与施舍:行了行了,安心在X国待着,好好反省反省!等雨柔气消了,心情好了,我们会去接你的。
反省我的存在碍了他们的眼吗?X国的战乱和灾情,几乎每天都在新闻里循环播放。
这里是人间地狱。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们却因为楚雨柔的不高兴,就完全忽略了我身处的危险,将我的生死置之度外。
躺在中国派驻当地的临时救治帐篷里,我身上的腐臭味越发的浓了。
医生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你送来得太晚了,毒气已经侵入太深,你的右腿和腹中的孩子,都已经保不住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你吸入的毒气虽然大部分已经清除了,但对你身体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保守估计,你的生命可能只剩下三个月左右了。
你有什么心愿吗?我们可以尽量帮你。
三个月。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高度腐烂,甚至能看到皮肉下森白的骨头。
这就是毒气弹的后遗症,也是我在这人世间最后的样子了。
原来,死亡离我这么近。
也好。
医生,我想回国,可以吗?就算要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国家,而不是客死异乡。
医生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他点了点头:我们会尽力安排。
2.没有护照,回国之路变得异常艰难。
身体的腐烂在加速,我每天都在疼痛中忍耐。
以至于在回国的医院看到周慕提着保温盒时,我以为是疼出了幻觉。
他径直走向了隔壁的病床,那里传来楚雨柔娇蛮地抱怨声。
哎呀,我不过就是骨折了嘛。
在家里养着也行的,为什么非要住院啊?医院的味道好难闻哦。
哎哟,我的乖女儿,骨折可大可小,不住院爸妈怎么放心?妈妈的声音紧随其后,充满了溺爱和心疼。
医生说了,要好好养着,不能乱动。
爸爸也跟着附和,语气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恨:都怪那个楚伊意!没事给你点什么破赞!害你走路都分心,要不然我们雨柔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妈妈立刻接话:就是!雨柔你放心,我和你爸已经把她的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这几个月你就好好养伤,有我们陪着你,她别想再来打扰你一丝一毫!我感受着身上每一寸肌肤传来的、如同凌迟般的痛楚,如同残破的人偶无人问津。
隔壁病床的楚雨柔,不过是区区骨折,他们便如临大敌。
从小到大,似乎就是这样。
楚雨柔受伤,是我害的。
楚雨柔哭了,是我惹的。
楚雨柔考试没得奖,是我影响了她的心情。
就连她高考失利,我也要被罚跪一天一夜,只因为我曾经市状元的身份让她伤心了。
明明我们只是相差两岁的亲姐妹,却活成了楚雨柔完美人生的对照组和垫脚石。
周慕温润如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耐心和宠溺:雨柔乖,张嘴,我给你熬了三个小时的花胶燕窝粥,你最喜欢喝的。
喝一点,身体才好得快。
他竟然也会下厨。
我因为陪他的客户应酬,喝到胃出血住院,我拉着他的手难得撒娇:周慕,网上都说,男朋友亲手煮一碗白粥,女朋友的病就容易好得快。
我也想喝你煮的粥……那时,他只是淡淡地抽回了手,语气冰冷而不耐烦:楚伊意,那种骗小姑娘的鬼话你也信?有那个时间在厨房里折腾那些没用的小事,还不如叫个外卖来得快,别这么不懂事。
原来,他不是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些小事上。
只是,那个值得他浪费时间的对象,从来都不是我。
眼角有滚烫的液体滑落,混着脓水,带来一阵刺痛。
我却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
哎呀,这隔壁床的这个木乃伊是怎么回事啊?臭死了!这医院怎么搞的,真的连一间单间都腾不出来了吗?母亲嫌弃的声音尖锐地响起。
我因为全身皮肤溃烂,不得不从头到脚都用特制的医用纱布和防护服包裹起来。
只露出一双眼睛,确实像个滑稽的木乃伊。
父亲也皱起了眉头,语气里满是不悦:等明天,我去找院长打个招呼,让她赶紧转走或者出院,看着就晦气!听说是从X国回来的,好像是感染了什么毒气弹的患者。
周慕听到x国,目光似乎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楚雨柔故作天真善良的语气开口:啊?那姐姐她、她该不会也……周慕哥,要不,要不你还是去把姐姐接回来吧?虽然她老是欺负我,但我没关系的,姐姐她一个人在外面,肯定很害怕……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一副尽委屈却依旧善良大度的模样。
周慕那刚刚升起的一丝丝松动,瞬间被楚雨柔这番话打得烟消云散。
别提她了。
楚伊意命硬得很,祸害遗千年。
说不定早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得好好的,哪里需要我们操心。
可我快要死了,周慕。
如果你知道这一点,你会不会为今天说的话后悔一分?3.周慕也不是一开始就对我这么冷淡的。
他是我们家长期资助的贫困生之一,高一下学期,他转到了我们班。
因为我家资助他的事情,班上那些无聊的富家子弟没少拿这个开玩笑。
说他是我们楚家养的奴才,以后要给我当牛做马。
每当这时,他总是低着头抿着唇,只有垂在身侧的手,会悄悄握紧。
我听不惯那些难听的话,不止一次地站出来替他说话。
怒斥那些人胡说八道,说我家的资助只是平常的资助,不带任何附加条件。
他站在一旁,那双深邃的眼睛悄悄地看向我。
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他开始默默关注我。
在我又一次因为楚雨柔的污蔑,独自躲在器材室里哭泣时。
他默默地坐在我身边,把耳机塞进我耳朵,笨拙地说:你别哭了,我给你听听歌。
那是第一次我的难过被人看见,也是第一次我被人珍视。
他时常陪着我,在那些我躲在角落黯然神伤时。
他会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杯热奶茶,放在我手心。
他说,奶茶甜,可以驱散一切不开心。
校庆日那天,他站在礼堂的灯光下,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正式向我告白。
他说我是他的大小姐,是他的公主,他想做我的骑士,永远守护我。
我感动得一塌糊涂,奋不顾身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但是这样的美好,自从楚雨柔升到我们学校后,就开始慢慢变质。
而完全质变,是在我拿着怀孕的单子,兴冲冲地跑到他的办公室找他,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时。
我却透过半掩的门缝,看到他对楚雨柔告白。
雨柔,别再推开我了,好不好?我不想再对着楚伊意的脸去想你,那种感觉太煎熬了。
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和她分手。
楚雨柔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不可以,姐姐会伤心的。
他温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哄道:雨柔,我要拿你怎么办呢?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我如遭雷击,手里的单子无力地滑落。
我颤抖着捡起地上的单子,转身逃离了那个让我作呕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看着验孕棒上鲜红的两道杠,泣不成声。
原来连我最后的温暖,也早就对楚雨柔倾斜。
一连好几天,病房里的电视播放着X国毒气弹袭击造成的巨大伤亡。
尽管我国已在第一时间组织撤侨,但仍有部分同胞因毒气后遗症,不幸离世……主持人惋惜地播报着。
哎哟,真是太吓人了!这战乱可真要命。
母亲声音带着一丝庆幸。
最近这几个月啊,说什么都不能带雨柔出国玩了,还是待在国内安全。
父亲在一旁点头。
是啊是啊,还是国内好,安安稳稳的。
那些想不开非要往外跑的,真是……他瞥了我一眼,没把话说完。
但那眼神里的嫌弃和不屑,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更伤人。
他们的世界里,只有楚雨柔的安危喜乐。
完全忘了被他们送去x国的我还孤身一人在X国受难。
我躺在病床上,听着他们的对话,笑出了声。
笑声中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惊得护士连忙按住我的肩膀:别动!你的肺部......我却控制不住地笑,笑得眼泪直流。
明明我已经被伤了千百次,放弃了和他们相认。
却还是被他们冷漠的话语伤得心痛。
护士拿着我的手机,一脸不耐烦地抱怨:你这家人怎么回事啊?一天打八百个电话都没人接!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但因为没钱,我只能用最廉价的药物维持。
就连止痛药,我都舍不得多吃。
但是现在预交的医药费已经要告罄了。
从我被送到x国,父母和周慕就断了我所有信用卡和大额储存卡。
护士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同情:楚小姐,如果再联系不上你的家属,我们可能就要安排你出院了。
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出院无异于等死。
我麻木地笑了笑,早已认命。
隔壁床传来妈妈高兴地声音。
哎呦,那可太好了!那个臭病人赶紧出院吧。
免得晦气,死这在这里不知道多吓人。
我爸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就是,都这样了还治什么?浪费钱!早死早超生!时,护士突然惊呼一声:啊!你男朋友接电话了!她连忙把手机凑到我的耳边,焦急地对着电话那头说:喂,你好……楚伊意有什么事,长话短说。
电话那头,周慕的声音冷漠得像一块冰。
护士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是这种态度,有些气愤地说:你的女朋友因为遭遇毒气弹的侵袭,身体快不行了!周慕沉默了半秒,随即嗤笑一声:想回国就直说,还找人给你编借口?楚伊意,你当我是傻子吗?护士急了,连忙辩解:我说真的!她现在就在XX医院治疗,只是她……还没等护士说完,就被周慕粗暴地打断了。
行了,别演了!告诉楚伊意,后天我会派人去接她的。
让她安心待在X国,别给我添乱!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这就是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他宁愿相信我是在演戏,也不愿意相信我真的身处险境。
护士看着我,满脸同情,想要安慰我,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妈妈在一旁奚落说:也不知道多人品败坏,连一个家人都没有。
楚雨柔听到这话,立刻接茬:就像姐姐那样的人呗。
父母立刻跟着她的话头骂我。
就是,一点良心都没有,我们对她那么好,她还整天装可怜。
就是啊,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整天就知道作妖。
从小到大,他们对我的偏见和恶意从未改变过。
因为没钱,护士指挥着人要把我挪走。
这些日子,我另一只腿也被毒气腐蚀得溃烂不堪。
连护士都不敢碰我,只能推着移动床让我出去。
就在快要到医院大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慕正要进门,我们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在触及到我的瞬间就迅速挪开了,仿佛我是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
但下一秒,他的视线就被我床头的手机壳吸引住了。
那是他大一时送给我的,一个憨态可掬的熊猫手机壳。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都用着这个手机壳,舍不得换。
等等!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