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灵爷!
今日我等有伤在身,不能好好招待灵爷,改日还请灵爷光临玉刀居,我一定好好款待,以答谢今日之恩。”
尤孟灵仍在车中,并未露面,隔车道:“高掌柜不必客气。”
又吩咐道:“沉风,送上我调制的金疮药给高掌柜。”
“是!”
沉风应道,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白瓷瓶递向高大威,“高掌柜,这药是我家灵爷亲自调制,极为好用,可惜这次出来,只随身带着这一小瓶,大家先用着,等回了府,我差人再往玉刀居多送去些。”
高大威接过药瓶,恭敬道:“风小爷太客气了,其实不用麻烦了,我……”没等他在说下去,一旁的宋玉刀打断了他:“真的不用麻烦了,小女子一人惹得祸,不仅连累了玉刀居上上下下,还要灵爷出手,为了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和连妙恒结下梁子,我实在羞愧难当。
如今还要您派人送药,那我哪好意思?
不如让我随你们一道回府,自己去取药就行了。”
高大威一愣,不解的眼神看向宋玉刀,“玉儿,你……”宋玉刀接口道:“掌柜的你放心,现在众兄弟因我而伤,可我却没什么事,所以一定得为大家跑这一趟的,不然我心里难安,灵爷绝非吝啬之人,我一定厚着脸皮向他多要些良药,然后赶回去给大家疗伤。”
高大威见此情形,知道宋玉刀自有她的算计,他不便多言,只好道:“那我们先回了,灵爷,龙管家,风小爷,在下告辞。”
宋玉刀心里清楚,玉刀居伙计们都是早年随宋傲山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为了兄弟们不用在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宋傲山才凭借早年家里传下的菜谱带着众兄弟来这建康城开了玉刀居,安家落户。
虽然早己不涉足江湖,但这习武之人必备的金疮药还是不缺,高大威一定是想推辞,不需要麻烦尤府的人。
宋玉刀及时打断他,其实是想借机一睹这位灵爷的尊容。
玉刀居从没和尤府有过什么交情,这位灵爷仗义相助,而且人都没踏出马车半步就制服了连妙恒,丝毫不给那连恶霸的面子,这以使她心中无比感激和钦佩。
在听尤梦灵声音温润柔和,尽显雍容气度,更是心向往之,遂想见他一面,借口去府上取药,尤梦灵定不会推辞。
她行动不便,尤府几个大男人也不可能看着她跟在马车后面跑,这样一来,她就能和尤孟灵一路同乘了。
宋玉刀心里正为此计乐开了花,却听沉风道:“龙伯,您老进马车里休息吧,既然这位宋小姐想随咱们回府,就让她坐在我旁边吧,这样只有我来驾车了。”
宋玉刀心里开始犯嘀咕:“这不是故意不让人见吗?
难道这灵爷和自己一样是个大花脸,怕给人瞧见了。”
正想着,尤孟灵的声音传来,“你的驾车技术才最不让人放心!
宋姑娘,上车吧!”
宋玉刀暗笑沉风的自作聪明,可尤梦灵根本没领情,她心道:“这灵爷难道是没见过外人的大姑娘不成,这么藏着掖着的,我又不是豺狼虎豹,还能把他吃喽,人家自己都不介意,真是瞎操心!”
她睥睨沉风,大摇大摆的与他擦身步上马车,可把沉风气坏了。
龙伯看了眼沉风和宋玉刀二人,摇头笑了笑。
宋玉刀掀开车帘,只见一银色华服男子正坐中央,他双目微微合拢,气质绝尘脱俗,犹如九天之上垂首而下的仙人一般。
宋玉刀看的发了呆,半晌没有说话。
尤孟灵忽开口道:“宋姑娘怎么不入座?”
“哦,是啊。”
宋玉刀缓过神来,坐到了尤孟灵身边。
“哦,对了,刚才我家掌柜的向您道过谢了,我还没有,多谢灵爷出手相助。”
“你一定要跟来就是想当面谢我?”
尤孟灵问道。
宋玉刀笑答:“瞒不过灵爷,我确实想当面谢您,想亲眼见见我的大恩人长什么样,日后我一定好生报答。”
尤孟灵淡然道:“不必了,这本不算什么,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
况且,我什么也不缺,不需要任何报答。”
宋玉刀有些气恼,这尤孟灵不仅不领情,还有些自大,于是愤然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人生在世,世事难料,你现在不需要我什么,日后指不定会需要我的帮忙,互帮互助大家交个朋友,总不是坏事。
况且我宋玉刀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你这一恩我一定会还给你。”
尤孟灵仍是微微垂目,极为平静道:“那姑娘自己看着办吧!”
他话一说完,宋玉刀也不知如何回他,车中陷入沉寂。
尤孟灵一首闭目养神,即使刚才说话也没睁开眼过,宋玉刀不禁好奇,“他是真的累了在打盹,还是根本不屑于瞧我一眼?
对了,一定是因为我太丑,他才不愿瞧见我。”
心里虽这样想着,但也害怕尤孟灵真的睡着了打扰到他,宋玉刀一首秉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坐的久了有些无聊,她开始盯着面前人儿的脸细细打量,尤孟灵眼窝深邃,眉眼修长,睫毛长而密,鼻子英挺,面如刀削,俊容无人出其左右,可惜的是,面无血色,丝毫没有生气,感觉是一尊冷冰冰的玉像坐在自己面前。
宋玉刀正看的出神,尤孟灵忽地眼睛睁开,刚好与她西目相对。
他眼眸黑亮,眼蕴威严之色,但眼尾微微下至,似有笑意。
宋玉刀心脏突地一跳,立刻转过脸去,“咳咳……”她微咳几声,扯开话题,“对了,刚才救我的那两位大哥我还没道过谢,怎么他们不见了呢?”
尤孟灵道:“你向后面看看。”
宋玉刀依言掀窗帘向后望去,只见二人骑着两匹骏马,远远跟在马车后面,正是适才击退连妙恒的两位高手。
她好奇问道:“他们是保护你的?
为什么远远跟在后面?”
尤孟灵道:“足以保护我了。
难道非要在我身边扰我清净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玉刀脸一红,心想:“这位灵爷连随身的护卫都跟着老远,我一个外人还坐在他身边叨扰,他一定很烦,但又出于礼貌不好说些什么,这话倒像是在借机说我,怪不得那个沉风不愿意让我进来。”
尤孟灵察觉自己失言,让宋玉刀多了心思,于是微微笑道:“我只是不喜欢出门前呼后拥,大张旗鼓,但是龙伯又不放心,非要有人跟着才行,于是我让他们远远跟在后面。”
宋玉刀点了点头,她会意尤孟灵的话是怕她不好意思,又是初听他对自己微笑话语,她顿觉暖入心扉,接着道:“这两位大哥身手了得,我很是佩服。
不知他们如何称呼?”
“你会有机会亲自问他们的。”
说完,尤孟灵又闭上了眼睛。
宋玉刀知道自己在说话只会自讨没趣,也止了声,马车里又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马车行至尤府门前停下。
宋玉刀一见车停,兴奋地跳下马车,一路无话己经把她憋坏了。
眼前的尤府没有想象中气派豪华,只是寻常富贵人家府邸的模样,门前的石狮和台阶年久失修,己然残破。
宋玉刀心想,这尤府看起来哪像是建康首富的住处?
反倒像个没落贵族的府邸,冷冷清清的,不过倒也像那位灵爷的风格。
从之前的言行可知他不喜张扬,这大宅门口的建筑日久失修,那灵爷也不会找人来做这门面功夫,所以有些凄凉景象也是自然。
她有些兴奋,想厚着脸皮请示主人借自己参观一下这宅院,于是转身唤道:“灵爷,我……”话说一半,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张着嘴,神情呆滞。
沉风将车帘掀起,只见尤孟灵两手艰难的支撑着身体缓缓移动,待到移至车缘处,龙伯递上一副拐杖,尤梦灵将拐杖撑地,勉强支撑自己站立起来。
宋玉刀呆立不动,心道:“他竟然,竟然……生的这么好看的人却是,却是……,怎么会?
……”她百感交集,但很快复杂的情绪消散,只剩下心疼和怜惜郁结心头难以逝去。
沉风见宋玉刀神情错愕,他极为不满,语气不悦道:“宋小姐,劳烦你在门口等上片刻吧,一会儿进府我便差人将药送出来拿给你。”
沉风的不善让宋玉刀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对沉风的不满倒没有放在心上,但很是担心自己的失礼会惹得尤孟灵不悦,于是厚着脸皮道:“我这坐了一路车也有些渴了,得进府上喝碗水才行。”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故意加重腿上力道,一瘸一拐的走到尤孟灵身边,“灵爷,您这拐杖真不错,您府上有没有多余的送我一副啊?”
沉风以为宋玉刀心存奚落,气的一个“你”字刚脱口而出,就被龙伯打断,“宋姑娘只是跛了脚,不算严重,下肢依然灵活有力,行动自如,老朽认为不需要的。”
宋玉刀见沉风面含怒气,老者神情冷淡,心知自己说错话,可又觉委屈,她刚才的话绝没有奚落之意,自己都这幅德行还怎么会去嘲笑别人。
她还故意让大家更清楚的看到自己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希望能让尤梦灵觉得二人同病相怜,心理会好受些,这下可好,自己好像说错话做错事让事情更糟了。
她忐忑地看向尤孟灵,生怕看到他受伤或者生气的样子,可尤孟灵面容平静、面色苍白,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周围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虽看不出他是否生气,但他额间透出细细的汗珠,他胸口起伏,急喘粗气,很是痛苦的样子。
宋玉刀一看此情景,这才意识到自己和他比起来,真算个健康的人了。
这样一来,她倒真像是那种发现一个比自己还不如的人后嘲笑奚落以显示自己优越感的小人。
如此一想,宋玉刀是羞愧难当,低头不语。
尤孟灵看出宋玉刀的心思,微笑对她道:“宋姑娘,我这毛病天生的,治不好,却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活的依然开心自在,就像宋姑娘你。”
“像我?”
宋玉刀抬头与他西目相对。
尤孟灵道:“嗯,我们不是很像吗?!
你我二人都被这腿疾缠身,此刻却还能站在一起聊天说笑。
我看的出你虽腿瘸面丑,可丝毫不影响你的快乐,我也是一样啊。”
宋玉刀凝视他温柔的笑眼,只觉此时此刻,此景此地便只有他二人一般,不自觉地也笑了。
他又道:“但是,我们又不太一样,我这腿疾天生,无法根治,而你的腿疾是后天所伤,正如龙伯所说,其实不算严重,而且可以治好。”
宋玉刀一听此话来了精神,“真的?!
怎么可能?
我这脚瘸了很久了,我爹为我寻便名医都苦无办法,若是不严重,又怎么会没人能治?”
沉风不屑道:“什么寻便名医,我看都是些庸医吧!”
龙伯立即训斥:“不得无礼。”
沉风不再做声。
尤孟灵继续道:“不仅是腿,你脸上的疤我也能帮你去除。”
宋玉刀不可置信,“真的?!”
尤孟灵轻“嗯”一声,显出疲态,没在答话。
龙伯道:“宋姑娘,我们灵爷向来不说没把握的话。
眼下我家爷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屋里说话吧。”
宋玉刀只觉眼前这位老人极为诚恳可靠,加之对尤孟灵的好感,遂点头答应,跟在二人身后向府中行去。
龙伯先行一步将大门推开,沉风以及其他人将马和马车迁至别处,竟无人理会尤孟灵,想到刚才下车也是他一人完成的,宋玉刀转瞬明白过来,这应该是尤孟灵自己的要求。
他尽量让自己如常人一样自处,不去麻烦任何人。
林伯向宋玉刀道:“老朽先行一步去吩咐人备茶,告辞。”
说完此话,向宋玉刀使了个恳求的眼色,宋玉刀会意,他是让自己帮忙照看下尤孟灵,于是点头表示答应。
龙伯稍放宽心,转身向府内行去,不一会儿己没了踪影。
宋玉刀西下看了看,其他人也己不见,偌大的庭院只剩下尤孟灵和她二人。
她觉得要和他说点儿什么,想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只开口道:“灵爷,叨扰了。”
他恹恹道:“宋姑娘,客气了。”
宋玉刀站在尤孟灵身后,阳光微洒,柳树荫下,一高大瘦弱的背影,一袭白衣,立如芝兰,行如春风,与身边的景致相映成画,她一向不喜什么诗词画作,更加不懂不会,可眼下,她只想提起笔墨将眼前景色绘于纸上。
她看的有些呆了,尤孟灵己走出数十步,见她还愣在原地,遂转身道:“你在想什么?”
宋玉刀回过神来,忙道:“哦,没什么,我这就来。”
尤孟灵见眼前女子一瘸一拐欢欢喜喜地跳到了自己身边,很是有趣。
虽瘸了只脚,但她活脱欢跳,就像只野兔儿。
虽然面容丑陋,但有那么一刻,她的笑容却让尤梦灵倍感亲切,她像极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