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师出有名。
这让澹台瀛如何不妒？
如何不怨？
他敬重爱戴的父皇始终只是将他作为平衡朝局的棋子，为他那最疼爱的儿子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他不甘，为什么洛川被他的父皇保护得那么好，养在满是温情的将军府中。
同样作为儿子的自己却是可以随意丢在权利、阴谋场中搏杀？
只是为了替他人肃清障碍？
澹台瀛抬眸望向殿外乌云压城的墨色天空，满是戾色的双眸倏尔弯了起来，似是做出了最后决定之后，尘埃落定的轻松之感。
只是，下一秒，龙椅之上的澹台瀛只是轻微地一扬手，高台之下，大殿之上就是一片血海尸山。
无数个暗卫从各个角落冲出，将大殿之上的百官全部屠杀殆尽，骤然间，曾经承载了这个国家明日希望的议事大殿，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这个时代或将冉冉升起的新星……“既然我抓不住，那么就让这些我抓不住的都替我陪葬吧！”
澹台瀛亲眼目睹大殿之上一具具躺下的尸体，其中不乏支持他的大臣以及他的舅舅，语气无波无澜。
在亲眼确认最后一具尸体倒下后，转身走向寝宫。
幽暗的后殿中不见人影，是啊！
整个皇宫此刻都陷入在一场绝望的屠杀中，怎么还会有人在皇帝的寝宫伺候呢？
“你就这般信任他、喜欢他吗？”
澹台瀛径首走向床边，看向安然沉睡的女子的眸光中有心痛和不甘，语气却格外温柔。
可惜，没有回复。
澹台瀛在女子床边坐下，握起女孩有些冰凉的手，揉搓着想要让它变得暖和一些，自言自语道：“他回来了，你开心了吗？”
问题问出后，眉宇间绽开一抹温柔的笑意，“只可惜，阿念你没机会和他再续前缘了。”
“我要你陪我一起赴黄泉，你可愿意？”
澹台瀛将女孩捂暖的手放回被子中，继而失笑道：“想来，你定是不愿的。”
“可我……”澹台瀛动作轻柔地替女孩掖好被角，俯身亲了亲女孩***的唇瓣，轻抚她的眉眼，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可我……这一次想强迫你一次，你不要怪我，阿念！”
话落，对着隐在暗处的暗卫吩咐道：“去吧！”
语气不复对着女孩时的温言软语，而是蓄满了寒冰，冷到了极致。
暗处的暗卫长接收到指令，动作顿了顿，可还是飞身离开，作为暗卫，最基本的就是听从主子的命令。
哪怕知道会是一条不归路……血流成河的寝殿外，只余下一方净土。
待最后一个阵点落下，一道隐隐的光一瞬即逝，寝殿中沉睡的女孩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只是，漆黑的瞳仁涣散，毫不聚焦，即便面前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却好像完全看不见一般。
面上没有一点表情，浓密长睫下眼球始终不会转动。
城楼，风雪漫天。
整个皇城都陷入了一片死气沉沉，没有了一点儿活气。
顾念被澹台瀛带到城楼上的过程中，顾念终于恢复意识，亲眼看到了满地的鲜血，遍布各处的尸体，触目惊心。
感受到女孩身体的僵硬，澹台瀛伸手盖住了她的双眼，温声安慰：“阿念别看，你会害怕的。”
闻言，顾念心里冷笑，嘴上讥讽道：“澹台瀛！
你造下这般杀孽，就不怕死后不入轮回吗！？”
哪曾想，澹台瀛只是轻声失笑道：“不入轮回又如何，只要有阿念陪着，我又何惧？”
顾念不语，不想激怒澹台瀛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城楼下。
在澹台瀛带着女孩出现在城楼上的瞬间，马背上的洛川瞳孔地震，握住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
双腿一夹就要上前，却被之前的彪形大汉生生拦了下来。
洛川怒目圆睁，双眼赤红，冲着彪形大汉怒斥：“你让开！”
可是拦截的彪形大汉纹丝不动。
书生上前拉起快要失去理智的洛川，道：“阿川，你别冲动！”
洛川转向书生，双眼中含着血色的泪，指向城楼之上，质问道：“那是阿念！
你叫我如何冷静？”
“她为何会在澹台瀛的手里？
你不是说己经从顾家把她带走藏起来了吗？”
“阿念为何会在此？”
少年洛川双目赤红，抓起书生的衣襟，声嘶力竭地质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与不是！？”
“是！”
书生看着洛川见到顾念后似是要发疯的模样，眼看被隐瞒的事情己经藏不住，索性承认自己隐瞒情报的事实。
“为什么！？”
洛川怒吼出声，诘问书生，“那是阿念啊！
是你看着长大的阿念啊！
陆子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是因为我知道那是顾念，所以才要瞒着你！”
陆子云痛心疾首地回答。
“若是告知你阿念被澹台瀛囚禁，你还有理智存在吗？”
“洛川！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陆子云拖拽着洛川的肩膀，要他好好看看他身后数以万计的军士。
“你看看你身后这些不畏生死支持你，用血海尸山为你堆出来的路，难道你要为了一个顾念就将这几十万条性命弃之不顾吗？”
“陆公子……”彪形大汉想要劝架，然而，劝和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李崇，你别管！
我就是要骂醒他，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权衡！”
洛川看向了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与城楼上形单影只的顾念形成鲜明的对比，垂落的双手紧紧握起。
城楼上。
澹台瀛语带笑意，在顾念耳边轻声问出：“阿念，你说，洛川会为了你，放弃入城吗？”
顾念不语，她也看见了她的少年郎，他好像黑了些、憔悴了些，是大漠的风沙给他脸上留下了痕迹？
还是洛氏的灭族让他憔悴不己呢？
只可惜，她的少年郎离她那般近，她却再也无法安慰他，对他说一句，“阿川别怕，你还有我！”
顾念隔着层层风雪，对着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浅浅一笑，回答了先前澹台瀛的问题，且回答的笃定：“他会。”
复又在心里补充完了下半句，“但我不会让他那般做的。”
澹台瀛动了动架在顾念颈间的长剑，笑得意味深长，在她耳廓边耳语：“阿念就这般笃定？”
“自然，那可是我的阿川！”
顾念答的毫不犹豫。
十七岁的少女，一袭青衣，被长剑架于城墙之上，却没有一丝畏惧。
澹台瀛看见了身前少女谈起洛川时，飞扬的眉眼，似是在向他骄傲地炫耀一件绝世珍宝。
眼前这一幕深深刺痛了他，却依旧是眉眼带笑，话语间尽是惋惜之意：“那可真是可惜了呢！
阿念怕是看不见洛川为你弃城，因为……”下一秒，澹台瀛面上的表情骤变，眼角眉梢的笑意淡了下去，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温柔，冷声道：“你顾念注定是要与我澹台瀛一同赴这黄……泉的！”
澹台瀛威胁的话还未说完，只见满心满眼皆是她的少年郎的女孩抬手，先一步双手握住那抵在自己脖间的长剑，继而狠狠割向自己。
一抹银光闪过，带出一片鲜红的血，染白了还未落地的雪花。
生命的最后一刻，顾念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身后的澹台瀛，孤身坠落……澹台瀛亦是被顾念的决绝惊得怔愣了片刻，看着女孩坠落的身影，发出一声苦笑，“阿念，你就是这般厌我？
连死也不愿和我躺在一起吗？”
而后，低低的苦笑转变为癫狂的大笑，对着还在下坠的人影呢喃：“可我偏不要你如愿……”话落，万千箭雨落在城墙之上。
澹台瀛口中涌出汩汩鲜血，目光落向坠落的顾念，眼底一片笑意。
雪沫翻飞，似是在为决绝的女孩唱着最后的离歌，为她筑起最后一道屏障，是大雪送给她的最后一道体面。
雪沫落，此生尽。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