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灾
巷子口有一家小商店,卖些烟酒和杂货,王大爷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汗衫,躺在摇椅上一下下扇着手里的蒲扇,额头上的汗水沿着鬓角滑到下颌滴下。
即使是待在为数不多的阴影处,他身上的汗衫也很快就被浸透,手上扇风的动作也快了几分,一条大黄狗趴在摇椅边上,吐出舌头散热,哈喇子掉了一地,吐气的声音跟鼓风机似的。
这一片筒子楼隐藏在城市最不起眼的地方,出了巷口再走几百米就是这座城市的主干道,中央大街只需公交五分钟便能抵达,但跟都市的繁华相比,这里就像是被文明抛弃的孤岛,脏、乱、差。
各种各样的人在这里来去匆匆,黑色交易、暴力事件、黄赌毒在这里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能够住在这里的大都是没有身份的人,小到农民工,大到通缉犯,这片土地欢迎所有不被都市接纳的生命,隐藏所有的罪恶,似乎连法律在维系社会安全的同时都忽略了它,它像一只阴沟里的耗子,在黑暗中蛰伏着,窥伺着光鲜亮丽的都市,它有一个独特的名字——城中村。
A市是一个世纪以来全国发展最快的城市,从一个落后的小渔村到一跃成为南方经济中心,它只用了几十年,新旧在这里交替,文明和野蛮共存,先进与落后的文化在这里碰撞,在发展飞速的同时,它的弊端也由此体现,外地的人犹如过江之鲤一般奔赴这座繁华的都市打工谋生,贫富阶级过大,加上疏于管理,一片片的筒子楼无序地散落在城市的各个地方,经过日复一日的演变成为法外之地,各色交易的魔窟。
泥泞的路面,贴满小广告的柱子,脱落的墙皮,这些就是王大爷对这里的全部印象,他今年八十多岁了,在这城中村住了一辈子,见证了城市的蜕变。
因为开着这间小商店,他能够和这里形形***的人接触,住在这里的每一张脸他都记得,观察行人是他这平淡的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如果是特别的人,他会记得更清楚。
就比如对面二楼住着的那个女人,她是新来这里的,要说新吧其实也不对,因为她来这里己经大半年了,就租住在对面冬姐家的房子里,身边还有一个男人,王大爷猜测这是一对来城里打工的苦命小夫妻。
为什么说她特别呢?
这么多年王大爷见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这位却能够让他一眼就记住,因为她实在是太漂亮了,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王大爷活了半辈子硬是说不出来,反正是比隔壁涂脂抹粉整天花枝招展的小翠好看千百倍,这是他有限的知识储备里能够想到的对人的最高评价。
那张脸一看上去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王大爷觉得这样的人应该出现在餐厅里或者是大学的校园里,就跟电视上那样,反正不应该是在这。
她跟着男人住进了对面的小楼之后就很少出来,前段时间偶尔还会来小卖部买东西,后来,后来基本就没有见过,她男人也甚少出现,对面二楼的窗户也一首遮得严严实实的,半点不透光。
这神神秘秘的模样,王大爷差点要怀疑这是什么在逃通缉犯了,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警察都管不着的地方,难道还要普通百姓来伸张正义吗?
所以渐渐地他也不关注了,有可能他们早就搬走了,毕竟在这里,来去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从瞌睡中醒过来,王大爷摇摇头,笑自己又想多了,怎么无缘无故的想起她呢,真奇怪。
“汪!
汪汪!”
一旁的大黄狗突然叫了起来,把王大爷的睡意彻底弄没了,他用蒲扇拍了拍老伙计。
“知道你也热,好了好了,再忍忍,等到过段日子装个电扇就好了……”话音戛然而止,在大黄狗不停地狂吠中,王大爷盯着对面的筒子楼。
一缕浓烟从二楼的窗口溢出,随后火舌很快便吞没了窗户,愈演愈烈,在晃眼的阳光下,叫人看不真切,但王大爷一秒就反应了过来。
是那个女人的家!
“着火了!
着火了!
快救火啊!”
他听见自己大喊。
不一会儿,沉寂很久的小巷子热闹起来,人声鼎沸。
楼下很快就聚了乌泱泱一大片人,从楼上跑下来的住户,单纯吃瓜看热闹的大爷大妈,还有充满担心的热心群众,泥泞小路上站满了人,一***人凑在王大爷店里,询问这位第一目击证人具体情况。
很多人甚至不关心火势到底有多大,只是想找点乐子,因为这里己经很久没有出过事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似乎盖过了火势,每个人的脸都不同,但神情却是出奇得相似,一种麻木的残忍。
“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起火呢,老王你说说刚才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啊,我中午在外面打着盹呢,哎呀这天气热得呀,不知怎么我就睡着了……”一名老妇打断了他:“得了吧,别搁着表演了,然后呢?”
“然后我家大黄不知怎么就开始吠起来,我叫都叫不住,啊呀,我一抬头,对面就冒出好大的烟啊!”
“叫消防了没有,120呢,打了吗?”
“早就打了,只是我们这狗不理的地方,妈的消防车找过来都费劲!”
众人只能看着火势愈演愈烈,热***退了不少人。
“哎,再这样烧下去怕是要完了,可怜这房子,不过里面应该没人吧。”
“嘿,怎么没人!”
从楼上跑下来的邻居瞪大了眼睛,反驳回去,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众人。
“那个女人?”
显然大家都知道这个过分美丽但又来历不明的女人。
“可她不是……搬走了吗,好久都没见过了。”
“呵,才没有哩!”
那邻居双手叉着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今天晌午我煮饭的时候还听见里面的咳嗽,她怕是得了肺痨病了,没日没夜地咳,她男人也来了…………”话还没说完,一个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女人打破了现在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