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韩家村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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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村的早晨天刚蒙蒙亮,韩家村的公鸡就扯着嗓子开始打鸣。

韩老三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一只粗糙的大手摸到床边的旱烟袋,却被他婆娘一把拍开。

"大清早的抽什么烟,熏得慌。

"韩刘氏己经穿好灰布褂子,正往脑后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快起来吧,梅梅都把灶火烧上了。

"韩老三悻悻地收回烟袋,慢吞吞地坐起身来。

五月的清晨还带着一丝凉意,他打了个哈欠,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褂子肘部打着两个整齐的补丁,是他婆娘上个月才缝上的。

"爹,洗脸水给您打好了。

"门外传来女儿清脆的声音。

"来了来了。

"韩老三趿拉着布鞋走出房门。

院子里,十六岁的韩梅梅正从井边提着第二桶水过来,纤细的手臂绷得紧紧的。

这丫头长得像她娘年轻时候,瓜子脸,大眼睛,就是皮肤晒得有点黑,那是常年跟着下地干活晒的。

韩老三接过女儿手中的水桶,"以后少打点,你这小身板别闪了腰。

""我哪有那么娇气。

"韩梅梅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麻利地把水倒进洗脸盆里,"爹,今儿个咱们是不是该把东头那块荒地开出来?

眼看着要种夏菜了。

"韩老三抹了把脸,清凉的井水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是得开出来,就是不知道那地肥不肥。

前些年老李家种过,说收成不行就撂荒了。

""我昨儿个挖了点土看,还行。

多上点粪肥,种些豆角、茄子应该没问题。

"韩梅梅说起种地头头是道,这丫头从小就对土地有种特别的感情,比村里其他姑娘更爱琢磨这些。

灶房里飘出玉米粥的香气,韩刘氏正在烙饼,铁锅里的油滋啦作响。

韩家早饭简单却实在——玉米粥、烙饼、自家腌的咸菜和一碟去年晒的干豆角。

"娘,我来翻饼。

"韩梅梅接过锅铲,熟练地把金黄色的饼子翻了个面。

韩刘氏擦了擦手,朝门外张望,"你哥又跑哪去了?

一大早就没见人影。

""去河边了吧,我听见他拿渔网的声音。

"韩梅梅说。

她哥哥韩大树二十出头,是村里出了名的闲不住,种地打鱼摸虾样样都干,就是没个长性,干啥都三分钟热度。

正说着,院门被推开,韩大树拎着两条鲫鱼兴冲冲地进来,"娘!

看我这收获!

"韩刘氏接过鱼,掂了掂,"不错,中午炖汤。

快去洗洗,一身腥气。

"一家西口围坐在院里的矮桌旁吃早饭。

韩家的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利索。

正房三间,东边是韩老三夫妇的卧房,中间是堂屋,西边是韩大树的房间。

韩梅梅住在东厢房,对面西厢房是灶房和杂物间。

院角有口老井,井旁种着两棵梨树,这会儿己经结了小果子。

"老三啊,听说村东头老王家要卖地,两亩好田,价钱也合适。

"韩刘氏给丈夫添了碗粥。

韩老三嚼着咸菜,摇摇头,"哪来的闲钱?

去年修房子还欠着张木匠三两银子呢。

""我可以多编些筐去卖。

"韩梅梅插嘴道,"前儿个集上,柳条筐卖得可好了。

""你那手都磨出茧子了。

"韩大树不以为然,"不如跟我去打鱼,昨天我看下游鱼多着呢。

""打鱼能挣几个钱?

"韩刘氏瞪了儿子一眼,"你妹妹的筐好歹是个正经手艺。

"韩老三放下碗,抹了抹嘴,"地的事先放放。

今天先把东头荒地开出来,种点菜自家吃也行,吃不完就拿去卖。

梅梅,待会儿你去王婶家借把锄头,咱家那把豁口了。

""哎!

"韩梅梅脆生生应道,眼睛亮晶晶的。

她就喜欢在地里忙活,看着种子发芽长大,比什么都高兴。

早饭过后,韩梅梅拎着个布包去王婶家。

王婶是村里的寡妇,住在村中间,儿子在县城做学徒,家里就她一个人。

她家有全村最好的农具,因为她过世的丈夫是个铁匠。

路过村口时,韩梅梅看见一辆马车正缓缓驶来,车上坐着个穿青布长衫的年轻人。

那是新来的张大夫,听说是在县城学过医的,被村里请来在祠堂边开了间小医馆。

张大夫也看见了韩梅梅,点头笑了笑。

韩梅梅脸一热,低头快步走了过去。

她听村里姑娘们私下议论过这位年轻大夫,说他医术好,人也和气,就是还没娶亲。

王婶正在院里喂鸡,见韩梅梅来了,热情地招呼她进屋喝茶。

"不用了婶子,我爹等着锄头用呢。

"韩梅梅婉拒道,从布包里掏出两个还热乎的烙饼,"这是我娘刚烙的,给您尝尝。

"王婶接过饼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哎哟,你娘手艺就是好。

锄头在棚子里,你自己去拿,挑把顺手的。

"韩梅梅选了把结实的锄头,谢过王婶正要走,却被叫住。

"梅梅啊,听说你们要开东头那块荒地?

"王婶压低声音,"那地可不怎么好,前年种啥死啥,老李家说是风水不好。

"韩梅梅笑了笑,"没事的婶子,地哪有风水一说,多半是没养好。

我们多上点粪,慢慢调理。

"王婶摇摇头,"你们年轻人不信这个。

对了,你哥有二十了吧?

说亲了没?

"又来了。

韩梅梅心里叹气,村里的大婶们就爱打听这个。

"还没呢,我哥说不急。

""怎么能不急!

"王婶一拍大腿,"我娘家侄女,今年十八,模样周正,干活利索..."韩梅梅一边应付着,一边慢慢往门口挪,终于找了个空当告辞出来。

她扛着锄头往家走,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开荒的事。

那块地她早就看过了,土质是有点硬,但多翻几遍,掺些河沙和粪肥,应该能种出好菜来。

路过张家医馆时,她不由得放慢脚步。

门开着,能看见张大夫正在整理药柜,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韩梅梅赶紧加快脚步,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回到家,韩老三和韩大树己经准备好了其他工具。

韩大树看见妹妹回来,打趣道:"借个锄头去这么久,又被哪个大婶拉着说亲了?

""要你管!

"韩梅梅把锄头塞给他,"王婶还想给你介绍她娘家侄女呢。

"韩大树做了个鬼脸,"可别,我最怕那些大婶说亲了,好像我娶不上媳妇似的。

""行了别贫了。

"韩老三扛起铁锹,"走吧,趁日头还不毒,多干点活。

"韩梅梅戴上草帽,拎着水壶和全家人一起向东头荒地走去。

五月的阳光洒在乡间小路上,路边的野花开得正艳。

她深吸一口气,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充满胸腔。

这才是她喜欢的生活——简单、踏实,一家人在一起,靠双手创造属于自己的收成。

虽然不富裕,但也不缺吃穿。

至于其他的...她眼前浮现出张大夫清秀的面容,赶紧摇摇头甩开这个念头。

现在,她只想好好种地,看着种子发芽、生长,最后结出累累硕果。

这才是最实在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