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司南

殡仪馆第三化妆间的白炽灯管滋啦作响，程砚秋咬着草莓味棒棒糖，医用橡胶手套在冰柜冷气里泛出淡青色。

停尸台上躺着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年轻女人，睫毛膏晕成两团黑雾，像是被人用毛笔在脸上泼了团隔夜茶水。

"林小姐，该上路了。

"他指尖拂过女人僵硬的眼皮，不锈钢托盘里的化妆刷突然集体震颤。

程砚秋瞥了眼墙上电子钟——23:47，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刻。

沾着粉底的刷柄突然迸裂，朱砂色眼影簌簌落在尸体裸露的脖颈。

程砚秋皱眉摘下手套，左手缠绕的星月菩提手串撞在冰柜边缘，发出清脆的玉石声。

当他用指腹抹去那些红色粉末时，女人锁骨处缓缓浮现出暗金色纹路。

那是《推背图》第西十三象——黑兔走入青龙穴。

"叮——"棒棒糖撞上牙齿发出脆响，程砚秋转身从储物柜掏出罐蜂蜜柚子糖。

糖罐底部压着张泛黄符纸，他倒出三粒琥珀色糖果，在尸体周围摆成倒三角。

当最后一粒糖滚到女人左脚踝时，冷藏室突然响起猫抓玻璃般的刺耳声响。

"程先生，刑侦队的人..."值班员老赵的惊呼被破门声截断。

程砚秋迅速将糖果塞进死者掌心，转身时正撞上来人胸前的银质徽章。

特调局的龙纹标识硌得他鼻尖发疼，薄荷混着血锈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现场封锁。

"低沉的男声在头顶炸开。

程砚秋抬头看见黑色作战服包裹的精壮身躯，男人眉间淡金龙纹被冷光灯镀了层霜，右手握着的雷击木剑还在往下滴水——那是斩杀过邪祟的煞气凝露。

傅寒声的视线扫过尸体脖颈，瞳孔骤然收缩。

女人锁骨的金色卦象正在渗出血珠，在雪白停尸布上勾出诡异图腾。

他伸手要去触碰，却被程砚秋用糖罐拦住。

"沾了活人阳气，厉鬼该顺着味儿找替身了。

"程砚秋将糖罐往傅寒声怀里一塞，染着草莓香的手指划过对方手套边缘，"劳驾，帮我拿会儿。

"傅寒声下意识后退半步。

二十年了，从没有人能突破他周身三尺的诅咒屏障。

青年冰凉的指尖擦过他手腕时，那些日夜灼烧的咒印竟有片刻安宁。

"死者林小蔓，七天前在伊美整形失踪。

"副官递上平板电脑，"监控显示她独自走进手术室，今早发现时..."他突然噤声，因为尸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程砚秋掰开死者攥紧的右手，三颗柚子糖己经融成粘稠糖浆。

他蘸着糖液在停尸台画了道扭曲符咒，女人脖颈突然裂开七道血口，喷出的却不是血——无数黑色甲虫从伤口涌出，在空中聚成八卦图形。

"坎位生门，戌时火葬。

"程砚秋抓起傅寒声握剑的手劈向乾位，木剑斩碎虫群的瞬间，尸体口袋传来微信提示音。

傅寒声剑尖挑出那部玫瑰金手机，锁屏壁纸是栋爬满紫藤的老宅。

程砚秋嚼碎最后一点糖渣，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看清了照片角落褪色的门牌——正是他幼年住过的程家祖宅。

"你早就知道。

"傅寒声的剑尖抵住程砚秋咽喉，却在对方抬手整理狼尾发梢时骤然僵住。

青年腕间的星月菩提擦过剑身，竟让千年雷击木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冷藏室突然陷入黑暗，最后一盏应急灯照亮程砚秋眼下的泪痣。

他笑着将空糖罐抛给傅寒声，玻璃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明天申时，城南钟楼见。

记得带够买命的钱——"破碎的虫翅簌簌落在傅寒声肩头，他摸到作战服内袋突然多出的硬物。

掏出来是颗裹着糯米纸的水果糖，糖纸上用朱砂画着微型八卦，震卦方位特意用金粉描红。

副官打开强光手电时，只剩穿堂风卷着殡仪馆的纸钱灰。

冰柜不知何时多了具焦黑尸体，电子屏显示这是今早送来的无名男尸。

傅寒声握紧那颗糖，糖纸在他掌心烫出个小小八卦，正与林小蔓锁骨的卦象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