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摆的机器如同一具具沉默的钢铁巨兽，无声地诉说着工厂曾经的喧嚣与如今的死寂。
每一寸土地，每一片阴影，都沉甸甸地压在卢不凡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王德海跟在后面，脚步声在这空旷的车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卢不凡的视线在布满灰尘的设备间逡巡，最终落在一堆角落里废弃的金属模具上。
那些模具锈迹斑斑，形态各异，像被遗忘的勋章。
他心中一动，停下脚步。
“王叔。”
王德海应声。
“我记得您说过，咱们厂最早做的那批黄铜笔头，用料特别扎实，是咱们厂的招牌。”
卢不凡的声音在空荡的车间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
王德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
“是啊，那时候的铜料，那叫一个实在。
不像现在这些……”他摇了摇头，话语中带着对过往的怀念与对现实的无奈。
“麻烦您去仓库最里面的A-07号货架帮我找找看，还有没有存货或者相关的技术资料。
我想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从老工艺里找到点新思路。”
卢不凡语气诚恳，眼神里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执拗。
王德海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
“行，我去看看。
不过小凡，那都是老黄历了，别抱太大希望。”
“我知道，王叔，您费心了。”
王德海转身，朝着仓库深处走去。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佝偻，脚步声带着特有的缓慢与沉稳，渐渐远去。
首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车间的另一头，卢不凡才猛地转过身。
车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那些冰冷的钢铁巨兽。
他立刻在心中呼唤系统。
小型自动化生产线设计图纸及核心组件（待激活）那行熟悉的暗淡字样依旧悬浮在视野中，没有任何变化。
卢不凡尝试用意念点击“激活”。
系统界面微微一颤，弹出一行冰冷的小字。
“核心组件激活需：高纯度石墨烯聚合电池模块（小型）x1，或等效能量源。
当前环境未检测到可用能源。”
石墨烯聚合电池？
卢不凡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
这玩意儿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过。
这系统是故意刁难他吧？
“等效能量源？”
他急忙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用的颤抖，希望能从系统那里得到一个更接地气的选项。
系统界面闪烁了一下，新的提示出现。
“可兼容市售高能锂聚合物电池组，最低启动能量需求：72V/20Ah，瞬时放电峰值不低于100A。”
72V/20Ah？
瞬时放电峰值100A？
卢不凡心中猛地一跳。
这参数……这不就是一些大功率电动摩托车，或者小型电动三轮车用的电池组规格吗？
一个数字在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三千二百三十一块五毛。
这是厂里账上仅剩的全部家当。
也是他最后的救命钱。
一旦失败，厂子立刻倒闭，家里也会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用这笔钱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电池？
卢不凡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厂区角落！
那里有个废品堆放点！
他记得以前厂里处理过一些报废的电动工具，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零件，似乎……似乎见过类似电池的东西。
他几乎是立刻转身，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冲了过去。
脚步扬起的灰尘在光束中弥漫。
废品堆放点位于厂区最偏僻的角落，杂草丛生，各种废弃物堆积如山。
生锈的铁皮，破裂的塑料外壳，断裂的电线，散发着一股混杂的霉味与金属腐蚀的气息。
卢不凡顾不上许多，一头扎进那堆垃圾里，双手并用，疯狂地翻找起来。
锋利的铁片边缘划过他的手指，他却毫无察觉。
油污很快沾满了他的双手与衣衫。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叔随时都可能回来。
他的心脏怦怦首跳，既有期待，更有焦虑。
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方正而坚硬的物体，被埋在一堆废旧轮胎下面。
他心中一喜，用力将上面的杂物扒开。
一个积满灰尘，边角有些破损的电动摩托车电池组外壳，出现在他眼前！
就是它！
卢不凡几乎要欢呼出声。
他费力地将沉重的电池组拖了出来，找到一块尖锐的铁片，沿着外壳的缝隙用力撬动。
“咔嚓——”外壳应声裂开一道缝隙。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用力。
终于，外壳被完全打开。
里面是几块用金属支架固定住的锂电池模块。
虽然蒙着厚厚的灰尘，连接线也有些老化，但接口看上去还算完好。
卢不凡迅速回忆着系统给出的参数。
他拿起其中一块，又拿起另一块，比划着。
如果将这两块串联起来……电压和容量，似乎……似乎能勉强达到系统的最低要求！
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系统，检测这些电池！”
他在心中急切地默念。
视野中的系统界面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一行新的提示浮现。
“检测到可用能量模块，符合最低启动标准。
纯度不足，预计仅能支持核心组件30%效能激活，是否继续？”
纯度不足？
只能支持30%效能？
卢不凡眉头微蹙，但没有丝毫犹豫。
“继续！”
有总比没有强！
他按照系统在视野中投射出的虚拟连接图，小心翼翼地从废品堆里找出几根相对完好的铜线，剥开绝缘皮。
然后，他将两块挑选出来的电池模块按照串联方式连接起来。
最后，他将铜线的另一端，颤抖着接入到系统指定的那个虚无的“接口”位置。
就在连接完成的刹那。
卢不凡感觉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电流感，从指尖倏然流过，仿佛一道细小的电蛇钻入体内。
紧接着，他眼前的系统界面上，那行核心组件（待激活）的暗淡字样，开始轻微地闪烁起来。
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
渐渐地，字样停止了闪烁，并从边缘开始，透出微弱却稳定的白光。
成功了？
卢不凡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白光逐渐稳定下来，不再刺眼。
核心组件（己激活30%）的字样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成了！
真的成了！
然而，还不等他从这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系统界面再次刷新，新的提示弹出。
“初级笔芯制造单元结构己解锁，可生产限定规格圆珠笔芯。
当前效能低下，产能受限。”
“下一步：导入高精度钨碳合金粉末（0.5微米级）100克，超顺滑特种油墨500毫升。”
“警告：能量模块剩余电量仅支持运行1小时23分钟。”
卢不凡心中刚刚燃起的那团火苗，仿佛被一盆突如其来的冰水，“刺啦”一声浇下。
钨碳合金粉末？
还是0.5微米级？
超顺滑特种油墨？
这些东西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便宜货，更不是他现在能轻易搞到的。
而且，只有一个小时二十三分钟！
时间！
又是时间！
银行那催命般的电话***，仿佛又在他耳边尖锐地响了起来。
卢不凡感到一阵脱力。
他靠在冰冷的机器外壳上，大口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