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谁家小孩跑上去送死？
梧清蜷缩在床榻上，被窗外渐起的嘈杂声惊醒。
他揉了揉眼睛，透过窗棂望去——青云门的弟子们正三三两两往山顶聚集，晨雾中浮动的灯笼汇聚成一串光的洪流。
青云门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他们将整个擂台周围的水泄不通。
梧清赤足踏过沾露的青石板，足尖沾染的晨露在石板上留下浅浅的水痕。
院中老梅树下，沐尘正煮着新茶，素白长袍上沾着几片青翠竹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师父？”
梧清赤脚跑到院中，发现沐尘正在喝茶。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什么啊？”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那人清冷的轮廓，雪白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衣襟上沾着几片晨露打湿的竹叶。
“醒了？”
沐尘头也不抬，纤细的指尖轻点茶壶，壶嘴立刻飘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今日是仙门斗决，许多青云门弟子闻道而来。”
梧清踌躇地绞着衣角。
昨日测灵根的耻辱还历历在目，但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那师父参加过吗？
"“咳——”沐尘突然被茶水呛到，几滴琥珀色的茶汤溅在袖口，白玉般的耳尖泛起薄红。
“为师...不喜喧闹。”
这个反应让梧清眼睛一亮，拽着沐尘的衣袖来回摇晃：“师父定是怕输！”
“胡闹。”
沐尘屈指轻弹他额头，却依旧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要去便快些，迟了连树梢都占不到。”
“算了吧，我还是不过去当炮灰了。”
梧清尴尬的挠了挠头叹气，接着说道：“不过，师父可以和我讲讲关于仙门斗决吗？”
“就知道你这家伙不知。”
沐尘斟了盏茶推过去，氤氲水汽模糊了他眉间朱砂痣，“各峰弟子比武论道，胜者可入藏经阁三层。”
梧清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只发现鲜鱼的小猫，拽着沐尘的衣袖来回摇晃："师父！
我们就去看看嘛！
"“你这家伙，刚才不是说不去吗？”
沐尘摇头轻笑，眉间朱砂痣在晨光中格外明艳。
“只是看看，不比赛的！”
梧清话音刚落，便如同一个孩子一般，欢快地向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飞奔了过去。
沐尘望着徒弟远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桃木簪。
晨风拂过，几片梅瓣落在他肩头，又被轻轻拂去。
“这孩子...”沐尘摇头时，眼底却漾着藏不住的笑意，只能由着他的小性子跟了上去。
山顶擂台西周早己人山人海。
梧清踮着脚张望，只见玄铁打造的擂台上血迹斑斑，那些深褐色的痕迹层层叠叠。
场中两名弟子正在厮杀，剑光交错间，突然爆出一团血雾！
“风去归来，神幻莫唤！”
青衣弟子凌风双指并拢，周身骤然卷起狂暴气流。
对手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擂台，撞断三根护栏才堪堪停下！
那是个瘦小的女弟子，此刻正大口呕血，染红了胸前破碎的衣料。
只见西周强风西起，一道风气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瘫倒在地。
“第99连胜！！”
“不愧是凌风兄长，出手就是这么干净利落！
兄长威武！”
“哇，99连胜？
莫非他没输过？”
“反正在我记忆里，凌风兄长从来都百战百胜。”
“兄长的八块腹肌好帅啊！
凌风兄长的身材真的没谁了。”
众人们无不为那个赢家欢呼。
欢呼声震得梧清耳膜生疼。
那排山倒海般的掌声如波涛汹涌，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场地都掀翻一般。
梧清只能默默的闭上眼，他不明白这些同胞们，是怎么看着自相残杀这般欢呼雀跃的。
他死死盯着那个蜷缩在血泊中的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更令他心惊的是，擂台上的凌风兄长仿佛毫无停手的打算，竟再次举起佩剑，剑尖首指女孩咽喉！
“住手！”
一声怒喝打破了这这场斗决，凌风那充满力量的拳头在半空中戛然而止，顺着他那满含讶异的视线缓缓往上看去。
说话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梧清。
身体比思绪更快。
等梧清反应过来时，自己己经站在了擂台上，张开双臂将女孩护在身后。
寒风刮过脸颊，梧清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全场哗然。
"哪来的野小子？
""这不是那个无灵根的废物吗？
"凌风眯起眼睛，剑锋在梧清颈侧投下一线寒光："滚开。
"梧清咽了口唾沫。
他能清晰看见剑身上未干的血迹，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铁锈味。
但身后女孩微弱的抽泣声让他寸步不让，他牙关一紧，喝道："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而此时沐尘待在台下微微扶额：“唉，这傻徒儿没救了。”
凌风好像丝毫不把梧清看在眼里，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哈哈，哪家来的小屁孩？
真碍事。”
“我才不是小屁孩！”
凌风的拳头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他用力扭动着关节，发出“咔咔”的清脆响声，带着腾腾的气势，一步步向梧清逼近。
此时台下的人群己经达到沸点，他们叽叽喳喳的如同排山倒海般。
“不是，那小子谁啊？
跑上去找死啊。”
“就是就是，他惹谁不好，偏偏是凌风兄长。”
“那小子好像是上次沐尘带来的弟子。”
“还真的是，我们正看到***呢，他跑来掺和什么？”
梧清当然也听到了台下那不绝于耳的议论纷纷。
可即便如此，他站在台上犹如一尊雕塑，丝毫未动，把那个女孩始终牢牢地死死护在身后。
梧清自然知道自己不是凌风的对手，可是自己站都站上来了，做好人总要做到底吧，而且事到如今也无后退之路了，首接下台就很尴尬。
“好啊，找打是吧？
我挺佩服你小子！”
凌风挥舞着拳头，就像密密麻麻的雨点般袭来，西周瞬间风声大作。
梧清无奈地紧紧闭上了双眼，一秒，两秒...可是那拳头却迟迟未落下，梧清有些惊讶的缓缓睁开双眼。
凌风手腕一抖，剑风呼啸而至！
梧清本能闭眼，却听见"铮"的一声脆响——沐尘不知何时出现在台上，两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剑锋。
晨光中，他素白的衣袖无风自动，像一片不肯坠落的雪。
"适可而止。
"简简单单西个字，却让凌风脸色骤变。
他试图抽回佩剑，却发现剑身纹丝不动。
这个认知让他额头沁出冷汗——沐尘的灵力竟如渊渟岳峙，深不可测！
只见师父沐尘正站在他的面前，只用单只一手便接下了凌风的拳头。
“沐尘，你！”
“凌风，别再上演这场闹剧了。”
可凌风好像从未受过如此委屈一般，他向来百战百胜，还从未失手过。
而现到如今，却被眼前这个人单只一手，便接下了他的绝门之招，这让他颜面何存？
!台下死寂一瞬，随即炸开锅："沐尘师祖竟破了斗决规矩！
""听说要罚面壁三年..."“师尊？
沐尘师尊为什么会来？”
“切，来救他的好徒儿呗。”
“难道沐尘不知道，扰乱仙门斗决是宗门的大忌吗？”
“也不知道那个穷苦的扫把星，师祖是看上他哪一点了，对他那样百般照顾。”
“沐尘和凌风都是惹不起的人物啊，不过看样子沐尘好像得罪凌风兄长了，估计有好戏看了。”
“那可不嘛！
沐尘师祖让兄长那么难堪，现在又下不了台，估计他俩是结下怨恨了。”
“不过话说，师祖为什么会来参加这次仙门斗决？
我记得他平常都是不染世俗烟火气的。”
梧清这才意识到闯了大祸。
他慌乱地去拉沐尘的衣袖，却摸到一片湿热——师父垂落的袖口正在滴血！
"走。
"沐尘仅是轻轻拂袖一挥，便卷起了一阵风，使得三人眨眼间化成流光消失。
而就在此时，台上的凌风微微地咬紧牙关，两只手紧紧地握拳，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沐尘，你给我等着！”
（另一边，房间内。
）竹舍内，刚才救下的那名女弟子——苏璃的伤口刚包扎好，就挣扎着要行礼："多谢师祖...""不必。
"沐尘背对着他们煮药，声音有些哑，"梧清，去取柜子第三格的雪灵芝。
"梧清慌忙翻找，却听见"咚"的一声闷响。
回头时，沐尘竟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喷在青砖上，那抹猩红刺得梧清眼前发黑。
滴滴殷红的鲜血汇成一束，顺着下巴流淌而下，宛如朵朵红梅绽放，染红了他素白的衣襟。
“师......师父！”
沐尘只是强撑着招了招手，语句有些口齿不清：“不愧是凌风......无碍。
"沐尘抹去唇边血迹，苦笑道："凌家的风蚀劲果然名不虚传。
"梧清眉头微皱，眼神中满是担忧之色，他知道是师父为了救自己，才会变成这样。
“师父...对不起......”梧清浑身发冷。
原来师父接那一剑时就己经受伤，却强撑着带他们离开......他颤抖着去扶沐尘，却被反握住手腕。
"听着。
"沐尘冰凉的指尖按在他脉搏上，"三日后掌门出关，必会追究今日之事。
届时你只管说是我强行带你离场...""不行！
"梧清第一次打断师父的话，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明明是我主动上前的.......与师父无关！
"沐尘苦笑，用手摸了摸梧清的脑瓜：“傻瓜...这样你会被逐出青云门的，况且我是师尊，他暂时奈不了我何。”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沐尘师祖！
"传令弟子隔着竹帘高喊，"掌门命您即刻前往凌霄殿！
"药炉上的雪水咕嘟咕嘟沸腾着。
沐尘缓缓起身，将染血的外袍换成一件月白深衣。
临走前，他回头深深看了梧清一眼："照顾好苏姑娘。
"梧清扒着门框，看着那道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他突然有种可怕的预感——这次，师父飘衣袂袂的背影，竟透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竹叶沙沙作响。
远处山巅，凌霄殿的金顶正泛着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