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猛地睁开眼时,头顶那盏老式吊灯正发出令人牙酸的电流声,忽明忽暗的光晕里,漂浮的尘埃都像极了法医解剖台上的细小骨屑。
他下意识要去摸腰间的配枪,金属冷意却并未传来——手腕被粗粝的麻绳死死捆在生锈的铁椅扶手上,每挣扎一下,铁锈就簌簌掉落,在地板上积成暗红的细粉。
对面的蓓蓉同样被困在一张造型诡异的藤编椅中,她的黑色风衣不知何时换成了素白病号服,苍白的脚踝***在外,脚腕处缠绕着一圈圈深紫色淤青,像是某种邪恶的图腾。
“欢迎来到记忆迷宫。”
蓓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激起诡异的回响。
她微微仰头,琥珀色瞳孔映着明灭不定的灯光,竟泛起细碎的金芒,“他们想让我们永远留在这里。”
林深这才注意到西周墙壁上贴满了泛黄的照片,正是他从警十年间参与过的所有重大案件现场。
2018年化工园区连环失踪案里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断手,2020年网红碎尸案中拼不成人形的躯干,每张照片里的受害者都眼神空洞,像是穿透时空在注视着他们。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张令他噩梦缠身的灭门案照片上时,太阳穴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视网膜上炸开刺目的白光。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五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三个交错的圆圈中央嵌着只眼睛,当时以为是凶手的标记,现在看来,却与蓓蓉风衣内衬上的暗纹如出一辙。
更令他脊背发凉的是,照片角落里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此刻竟缓缓转头,隔着泛黄的相纸与他对视。
“你到底是谁?”
林深厉声问道,铁椅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旧案现场?
为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因为蓓蓉脖颈处的抓痕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扭曲的人脸,灰白的嘴唇正在无声翕动。
蓓蓉轻笑一声,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某种近乎残忍的优雅:“我是真相的守护者,也是死者的代言人。
那些被掩埋的秘密,需要有人来揭开。”
她话音未落,整间屋子突然剧烈震动,墙壁上的照片开始扭曲变形。
林深惊恐地看到,照片里的尸体竟开始蠕动,腐烂的手指穿透相纸,在空气中留下绿色的黏液痕迹。
“听好了。”
蓓蓉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她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这些死者的怨念被困在这里,只有解开他们的死亡谜题,才能找到出口。
而第一步,”她的目光首首刺向林深,“就是面对你自己的心魔。”
冷汗顺着林深的脊背滑进衣领。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2020年11月17日,那个令他永远退出警界的夜晚。
当时他根据侧写锁定了连环杀手的行踪,却在追捕过程中因判断失误,导致作为诱饵的17岁女高中生沈月葬身火海。
从那以后,每个午夜梦回,他都能听见女孩凄厉的尖叫,看见她被火焰吞噬前绝望的眼神。
就在这时,房间东南角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
一张崭新的照片从墙面上浮现,正是沈月的证件照。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齐耳短发下露出光洁的额头,而本该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却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蜈蚣。
林深感到一阵窒息,那些被他用酒精和药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燃烧的仓库里,女孩被铁链锁住的脚踝,还有他举枪时颤抖的双手。
“她的死不是你的错。”
蓓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某种令人安定的力量。
林深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己经挣脱束缚站在自己身后,指尖点在他剧烈跳动的太阳穴上,“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而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房间的一角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戴着骷髅面具的男人。
他身着沾满血污的白大褂,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正是五年前灭门案凶手的标志性凶器。
林深的胃部一阵抽搐,这个画面与他梦境中反复出现的场景完美重合。
“欢迎来到我的收藏室,侧写师先生。”
面具男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感,“让我们来玩个游戏,猜猜看,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
他突然抬手,手术刀精准地钉在林深耳畔的墙壁上,刀刃上还粘着半片人类的指甲。
蓓蓉突然发力,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银色匕首,寒光在她指间流转。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如鹰,病号服下的肌肉紧绷如弓弦:“该结束了,这些被囚禁的灵魂己经等待太久。”
林深低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膝头的刑侦笔记,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血色字迹。
第一页赫然是沈月案的卷宗,而在凶手画像栏,那个模糊的侧写轮廓,竟与蓓蓉有着七分相似。
随着面具男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某种黏腻的黑色物质正从地板缝隙中缓缓渗出,一场跨越生死的对决,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