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柴房的木门被叩得山响。
苏绾合起《千金方》,指尖在"毒蛇咬伤"的医案上轻轻摩挲——自贵女宴后,萧玉珩送的金疮药已用去半罐,而她腰间的羊脂玉佩,此刻正隔着中衣贴着心口,泛着温润的凉意。
"三姑娘,表少爷说有急事。"冬月的声音带着忐忑,"可是...可是您昨夜才被嫡母罚抄经到子时..."
窗纸上映出道修长人影,青衫下摆沾着夜露。苏绾望着那抹熟悉的月白色,忽然想起三年前上元节,沈砚之也是这样立在她闺房外,捧着盏兔子灯,说"阿绾,这灯里的蜜渍金桔,是我亲自做的"。
木门吱呀开启时,沈砚之手中的油纸伞正在滴水。
"为何避着我?"他跨进柴房,目光扫过她案头萧玉珩送的药材,"若雪说,你每日与王府的人往来密切..."
苏绾垂眸拨弄烛芯,火光照得她眼睫投下阴影:"表少爷是信嫡姐,还是信我?"
沈砚之的指尖攥紧伞骨,指节泛白:"我今日在书院听见议论...说萧玉珩送你药材时,特意让周统领传话可来王府学医。阿绾,你明明与我有婚约..."
"婚约?"苏绾忽然笑出声,从袖中抽出张泛黄的纸页,"是这张被你撕毁过三次的婚书?还是你母亲去年给苏若雪准备的、与你生辰八字相合的庚帖?
沈砚之的脸色瞬间煞白。那是他年少轻狂时的荒唐事——喝醉酒后撕毁婚书,却在酒醒后哭着求苏绾原谅。可如今,他袖口绣着的玉兰花,分明是苏若雪的针脚。
"我与萧王爷不过是医患关系。"苏绾将医案推到他面前,"他有旧伤,我懂医术,仅此而已。倒是表少爷..."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腰间空荡荡的荷包上,"近来常去三皇子府,可是与三皇子讨论诗词?"
沈砚之猛地后退半步,伞尖刺破柴房草席:"你...你竟派人监视我?"
"监视?"苏绾挑眉,听见屋顶传来细微的猫爪声,"不过是雪球昨日叼来块帕子,上面的玉兰花绣线,与三皇子府的贡品一模一样。表少爷说,这是巧合么?"
梁上突然传来"喵呜"轻叫,雪球甩着尾巴跃下,爪子里攥着块羊脂玉碎片。
沈砚之瞳孔骤缩:"这是...萧玉珩的玉佩!为何在你这里?"
苏绾接过碎片,触感与腰间玉佩吻合:"许是王爷的猫儿贪玩,叼来此处。表少爷若觉得不妥,大可以拿去还给王爷,顺便问问——"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为何玄甲卫的暗桩,会在侯府柴房出现?"
沈砚之踉跄着撞翻烛台,火舌瞬间舔舐到草席。苏绾慌忙用医书扑火,却在火焰腾起时,看见沈砚之袖中掉出的密信——信封上的三皇子府印泥,与柳氏密室的账本如出一辙。
"阿砚在做什么?"
苏若雪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柳氏冰冷的呵斥:"深更半夜与庶女独处,成何体统!"
雪球突然咬住苏绾袖口,将她拽向柴房暗格。苏绾会意,迅速将玉佩碎片藏入暗格,转身时正撞见柳氏携苏若雪闯入,手中举着盏刻满玉兰花的琉璃灯。
"母亲来得正巧,"苏绾擦去指尖烟灰,"表少爷说有重要的事与我商量,关于三皇子府的..."
"够了!"沈砚之突然提高声音,"不过是...不过是询问你医案罢了。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他转身时,苏若雪故意撞向他腰间,那封密信应声落地。柳氏拾起信纸的瞬间,脸色骤变:"阿砚,这是..."
"不过是诗稿!"沈砚之慌忙抢夺,却被苏绾先一步握住信纸边缘。泛黄的宣纸上,"玉兰花令现世,速查苏绾"的字迹刺得她眼眶发烫。
"原来表少爷接近我,是为了玉兰花令?"她松开手,任由沈砚之将信纸塞进火盆,"三年前城郊劫杀,你明明看见我被刺客追杀,却绕道而行。如今又假惺惺来探听消息,沈砚之,你可真让我心寒。"
沈砚之张了张口,却在看见苏若雪递来的眼色时,猛地甩袖离去。柳氏盯着苏绾鬓间的王府玉佩,指尖轻轻抚过琉璃灯上的玉兰花纹:"三姑娘与王爷真是渊源深厚...不过夜已深,早些歇息吧。"
她离去时,琉璃灯的光映在柴房墙壁上,投出无数玉兰花的阴影,像极了刑场上的绞索。苏绾摸向暗格中的玉佩碎片,忽然发现碎片内侧刻着"珩"字——与雪球项圈的刻字一致。
更漏敲过亥时,雪球突然用爪子扒拉她掌心,递来张字条。上面是萧玉珩的笔迹:三日后王府演武场,带碎片来见。苏绾攥紧字条,听见院外传来柳氏的低语:"既然沈公子拿不下玉佩,便让春桃去柴房搜...若发现与玉兰花令有关的物件,直接报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