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大褂下摆浸透露水，左手紧攥的文物登记册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封面上"殷墟晚期祭祀坑发掘报告"几个铅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第几次了？
"他对着鼎纹自言自语，指尖抚过那道贯穿整个青铜器的冰裂纹。
三年前在陕西古墓出土的青铜鼎，本该躺在国家博物馆恒温恒湿的展柜里，此刻却在他掌心裂成七块，每一块都在散发诡异的热力。
盗墓贼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时，楚离下意识将鼎片塞进衬衫内袋。
冰凉的金属贴在胸口，突然化作滚烫的烙铁。
剧痛让他蜷缩在地，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类似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再睁开眼时，月光己被乌云遮蔽。
楚离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焦黑的荒原上，空气中弥漫着硫磺气息。
远处村落的灯火明明灭灭，却在他试图靠近时次第熄灭。
"又是这种梦..."他撑着剧痛的太阳穴起身，忽然注意到指尖泛着暗红光泽。
低头看去，小臂皮肤下竟浮现出细密的鳞片纹路，如同被火舌舔过的皮肤正在结痂剥落。
"天杀的灾星！
"突如其来的呵斥声惊得楚离踉跄后退。
二十几个手持火把的村民从阴影中现身，为首老者的拐杖尖端缠着浸透黑狗血的麻绳。
"你们认错人了..."楚离刚开口，喉咙便泛起铁锈味。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低沉，仿佛混着岩浆的轰鸣。
"认错？
"老者冷笑，"去年惊蛰你娘难产而死，上个月你爹被山魈掏了心肺，今早王猎户家的母猪生了九只死胎——"他突然将火把掷向楚离，"这些难道不是你天煞孤星克出来的！
"火焰在楚离面前半尺处诡异地熄灭。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火光中膨胀扭曲，化作三头六臂的怪物形态。
村民们惊恐的尖叫混着陶罐碎裂声，有人泼来一桶黑狗血，却在半空凝结成冰晶。
"等等！
"楚离试图解释，却发现掌心燃起幽蓝火焰。
那簇火苗舔过他的指甲，竟将其煅烧成锋利的黑色骨刃。
"冥焰！
"人群中有人惊呼，"这是天罚降世的征兆！
"村民们如鸟兽散，只剩老者颤抖着从怀中掏出泛黄的符纸。
楚离想去阻止，却发现自己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对方。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穿透老者的胸膛，攥住跳动的心脏时，听见青铜鼎碎片在体内发出饥渴的嗡鸣。
"住手。
"清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楚离抬头，看见身着月白道袍的少女踏剑而立，广袖中飘落的雪花在空中凝结成冰刃。
她腰间玉佩刻着玄阴宗特有的太极鱼纹，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光。
慕昭昭俯身时，楚离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寒梅香。
少女指尖点在他眉心，刹那间万籁俱寂。
楚离看见自己倒映在她瞳孔里的模样：左眼布满蛛网般的魔纹，皮肤下流动着暗红血脉，宛如即将破茧的妖魔。
"焚天骨..."慕昭昭轻声呢喃，"三百年了，终于等到你。
"她手腕翻转，一枚刻着饕餮纹的青铜戒指飞出，将楚离笼罩在淡金色光罩中。
鼎碎片在楚离体内剧烈震颤，一道黑烟从他口中溢出，凝聚成半透明的鼎形虚影。
"小姑娘，你可知在救谁？
"虚影发出沙哑笑声，"他可是..."慕昭昭指尖凝结的冰棱瞬间穿透虚影。
楚离感到一阵剧痛，魔纹从左眼蔓延至脖颈。
少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一枚寒玉瓶塞入手心："吞下去，能压制焚天骨反噬。
"楚离尚未反应过来，村口突然传来孩童的尖叫。
慕昭昭脸色骤变，拽着楚离冲向声源。
月光下，他们看见三头背生骨刺的豺狼人正撕扯着啼哭的婴儿，村民的尸体散落在地，伤口处凝结着黑色冰晶。
"妖族返祖者。
"慕昭昭皱眉，"《山海誓》签订百年，竟还有人敢培育血脉返祖..."楚离注意到其中一头豺狼人脖颈处的鳞片纹路，与自己小臂上的如出一辙。
他下意识摸向胸口的鼎碎片，突然听见脑海中响起古老的咒语。
当他再次睁眼时，瞳孔己完全变成血红色。
"退开。
"他的声音带着不属于自己的威严。
慕昭昭还未反应，楚离己徒手撕裂一头豺狼人。
滚烫的妖血溅在他皮肤上，竟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剩下两头豺狼人惊恐后退，却被楚离周身突然爆发的热浪掀飞。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化作巨大的火焰凤凰，利爪撕开虚空，露出其后扭曲的血色纹路。
"够了！
"慕昭昭甩出十二枚冰魄钉，将楚离钉在原地。
少女咬破指尖，在虚空中画出血色符文："太阴天罚，凝！
"漫天大雪突然凝固成冰晶锁链，将楚离捆成粽子。
慕昭昭走到他面前，却发现少年左眼中的魔纹正在吞噬右眼的清明。
"玄阴宗的丫头，你要带他回山？
"沙哑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楚离看见一位背负断江剑的青年缓步走出，腰间玉佩刻着九嶷剑宗的云纹。
"苏妄言，这是玄阴宗内务。
"慕昭昭冷声道，"妖族返祖者出现在这里，你们剑宗的《山海誓》监察司是摆设吗？
"苏妄言没有答话，目光落在楚离胸口若隐若现的鼎纹上。
他突然拔剑出鞘三寸，断江剑发出龙吟，剑尖指向楚离："他体内有冥焰，还有...更古老的东西。
"慕昭昭的冰棱突然在两人之间炸开。
她拽着楚离跃向空中，留下的冰墙在苏妄言剑下碎成齑粉。
楚离最后看见青年腰间的玉牌闪过红光，那分明是妖族血脉返祖者的标志。
"睡吧。
"慕昭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离感到颈后一痛，彻底陷入黑暗。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青铜鼎碎片在体内低语："三千年了...终于等到能承载本座的容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