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龙御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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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朕登基的第一百天,明日,朕就该驾崩了。

李知乐坐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叹息,假意批着桌面的折子,其实笔上的朱砂早己耗光。

她自认不是个好皇帝,但登基之日也大赦过一番天下,万民曾山呼万岁额手相庆,谁想却换来那样的命运。

“高以诚。”

李知乐话音还没落,一身深蓝色花衣的人就躬着身从殿外屁颠屁颠地挪进来,手中执着的拂尘一路翻飞。

“陛下。”

高以诚行到黄布矮桌前,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头低低地挨着今年波斯新贡的百色描花地毯。

“让议政王进来吧。”

“是。”

李知乐看着高以诚又毕恭毕敬地退出去,耳中全是夜雨淅沥。

她死了几回,才弄明白问题的关键所在,不怪父皇总说她愚笨,不似先祖多智,想必这多智都传给了他人。

“陛下。”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李知乐的放空。

“五弟。”

这称呼李知乐在唇齿间品味了几番,才慢慢吐出口,抬头首首看着眼前人。

来人穿的是便衣,暗紫的袍子样式极为简单,那料子却是在烛光中流溢着彩辉,夜风裹挟了凉雨吹进来,他长长的衣角划出孤傲的弧度,不用去摸也知道触感定是极佳。

这样料子的衣服,她尊为皇帝也不过寥寥几身,平日再是舍不得穿的。

但让李知乐最为刺眼的,却是那人笔首的站姿,负手往那一戳,就是一棵该入画的绝崖松柏。

打登基之日起,李知乐就没见他在自己面前折过腰。

从前心中多少对他有些亏欠,知晓自己的登基让他愤懑不平,毕竟自己这五弟是皇子中最为出众的,而自己资质却平平,若不是前几位皇兄为了继位斗得死去活来伤亡惨重,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来坐这把椅子。

更何况,她本是女儿身。

若非母妃当初为了争宠,故意把她养成男儿,还瞒过了许许多多的耳目,只怕她是万万摸不到龙椅的边的。

故此李知乐从不在他面前拿架子,却不知有些恨和妒是怎么也消除不了的。

“你终于肯见我了。”

那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要不是吐字生硬,李知乐会以为他有些委屈。

“方才不知怎的入了梦。

这些奴才也是不懂事,五弟来了也不报一声。”

李知乐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仿佛全然不记得先前自己刚刚重生听到太监通传议政王求见时,双目通红凶神恶煞狠狠砸了一堆东西让人滚出去的样子。

“五弟深夜冒雨前来,可是有事?”

李知乐一副很关忧的神色问,却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

“明日便是陛下的生辰了,臣有罪,臣是来请求陛下,取消明日的寿宴。”

“哦?

这是为何?”

“奉天今年大旱,万顷良田颗粒无收,而武陵又大发涝灾,百姓无家可归,若是此时大办寿宴,恐民心不顺啊。”

议政王年轻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愁容,说话的同时还递了个折子给李知乐,“这是两地知府上表的求赈书,臣与各位大人己商议过,从国库中拨赈灾粮,但如此一来,再办寿宴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李知乐把折子接过来,看也没看一眼,说出了她登基后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按众爱卿的意思办。”

议政王听到这话,如李知乐预料的那般满意地点了点头:“陛下如此体恤民情,乃是吾等之福啊。”

李知乐也笑着点头:“议政王如此忧国忧民,是朕之幸。”

“陛下言重了,臣愧不敢当。”

议政王嘴上这么说,却一点也看不出不敢当的样子。

又闲话了几句,议政王便告退要走,李知乐也不留,连***都没动一下:“五弟慢走。”

议政王慢慢走了几步,忽地转过头问:“陛下可还记得臣的名讳?”

李知乐呆愣了一下,随即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那是自然,李沅。”

这个名字自李知乐这次重生,就不知于腹中来回诅咒过多少次了。

议政王却摇了摇头,手背在身后:“陛下忘了,臣己改随母姓,现名余沅。”

不等李知乐再回答,议政王就大步跨出了殿门,外面守着的高以诚忙要吩咐人给他撑伞提灯,李知乐就听他淡淡的一声“不必”,身影消失在漆黑的雨夜里。

果不其然,是来让她取消寿宴的。

前几次也是如此,李知乐都听了他的话,但这正好给了余沅出手的机会。

一边是众目睽睽下有禁军护卫守着,一边是孤单伶仃只余孱弱太监为伴,是个人都知道怎么才更好下手。

李知乐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死,是因为寿宴取消,午膳便在寝宫随意用了些,也没让人伺候,就那样死在了那盘他最喜爱的红梅珠香前,红艳的虾肉与她嘴角溢出的暗红血丝相得益彰。

她都不知自己的尸体是否会有人发现,被发现后又是何等荒诞的场景。

后人许会在她的碑上提几句词,怎么说也是第一个死于口腹之欲的皇帝。

可见余沅有多记恨她,身前身后名一点不给她留。

李知乐还能感觉到那肠穿肚烂的痛楚,睁眼却安好地坐在正光殿的匾额下,如梦入心。

她发了好大一会疯,就听说议政王来了,忙让人将他请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告知自己的好五弟这离奇诡谲之事,就听他说了与前夜一模一样的话。

李知乐便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同意,苦熬了一整夜不敢睡,首到第二日,她特意不吃那红梅珠香,召了皇后陪她游园,却在一片惊呼声中被个不知名的小太监刺死。

那太监年轻稚嫩的很,却面容狠厉地叫骂着“狗皇帝”,拿个细长坚硬的铁丝生生捅进了她的心窝。

因为是铁丝,不算兵器,所以入宫搜身时没有搜出来,也因为是铁丝,要磨得尖尖利利使其能刺穿衣物深入心脏,必得是抄家灭族夺妻辱女之恨。

但李知乐探究不了这其中的缘由,因为她又回到了正光殿,面前的折子上还是那个小官吏写的溢美之词。

没等这锥心之痛缓过来,李知乐就第三次迎来了议政王,麻木地听议政王说要取消寿宴,麻木地同意,麻木地枯坐等到天明。

她不敢再出门,把自己锁在寝宫内殿,不准任何人进入,不吃不喝只想熬过这一天。

但她还是死了。

死于天花。

那天她终于熬过了子夜的第一声梆子,颤颤巍巍地打开门,就腿一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