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条拂绿,桃花似霞,一派富庶祥和之象。
"啊呀!
霍家的小姐又出门了!
"只见一名十西五岁的少女,着一身淡青色褙子,发髻略显凌乱,几缕青丝不羁地垂在耳旁。
她左手提着三串糖葫芦,右肩扛着一个西岁左右的小男童,一边健步如飞,一边回头看着身后。
"三郎,抓紧姐姐!
娘亲的竹板子快追上来了!
"霍明棠唇边挂着笑,眼中却满是警惕。
小男孩咯咯笑着,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攀着姐姐的肩膀:"姐姐跑快些!
"腰间玉佩随着奔跑的节奏叮当作响,与街边摊贩的吆喝声混成一片。
"哎哟,又是县令家的小女儿在闹腾!
"卖布的王大娘摇头笑道,"昨日才看她在绣坊挑了上好的丝线,说是要绣个鸳鸯荷包,今日就又溜出来了!
"霍明棠听见,脚步不停,回头朝王大娘吐了吐舌头:"王婶婶,那荷包绣到一半就不对劲,鸳鸯的嘴巴歪了,怎么拆都拆不好。
还不如出来透气!
"前方街角处,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脸上挂满了鼻涕眼泪。
霍明棠一个急刹,小跑到孩子面前蹲下。
"明哥儿,又怎么了?
"霍家隔壁邻居家的小男孩抽噎着指向远处:"我的、我的风筝掉到树上了!
没人帮我取!
"霍明棠眨眨眼,毫不犹豫地将左手的糖葫芦塞到孩子手中:"拿着,别哭!
霍姑姑这就给你取去!
""姐姐!
娘亲该追来了!
"小三郎在她肩头提醒道。
"别怕,取个风筝的工夫,娘亲的竹板子追不上我们!
"霍明棠轻松地说着,己经把弟弟放了下来,三两下攀上了路边的大槐树。
裙摆被她随手掖进腰带,露出一截绣着花纹的裤腿。
"霍家的闺女又在爬树了!
"路过的老者捋须笑道,"这要是被县令夫人看见,不知又要挨多少训斥!
"霍明棠此刻早己顾不得这些,她灵活地在树枝间穿梭,很快取下了挂在最高处的纸鸢。
正要下树时,却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疾步走来。
"完了完了,娘亲来了!
"她飞快地从树上滑下,风筝往哭泣的孩子怀里一塞,抓起弟弟的手就要逃跑。
不料转身太急,一头撞上了转角处的木架子,架子上的一盆花"啪"地落下,摔了个粉碎。
"霍家的小姐又惹祸了!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笑道。
霍明棠脸色一变,赶紧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塞给花盆主人:"赵伯伯别恼,这玉佩抵了花盆的银钱,改日我再来赔罪!
"说罢,不由分说拉起地上的弟弟,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
腰间仅剩的一枚玉佩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姐姐,那是祖母给你的玉佩呀!
"小三郎气喘吁吁地被拉着跑。
"无妨,回头我再去找祖母认错,讨一枚新的便是。
"霍明棠不在意地说道,眼睛却警惕地打量着前方,"眼下要紧的是——噢!
"她突然拐进一条小巷,将弟弟往怀里一揽,躲在转角处。
不多时,县令夫人气势汹汹的身影从大街上走过,手中的竹板子敲得"啪啪"作响。
"呼——暂时安全了。
"霍明棠拍拍胸口,突然感到弟弟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三郎,你怎么了?
"小男孩咧着小嘴,一脸心虚地看着姐姐:"姐姐,我方才在学堂里觉得饿,就舔了一口先生的墨锭......""你什么?!
"霍明棠惊呼一声,仔细一看,果然弟弟的嘴唇边缘黑漆漆的一圈。
她立刻慌了,抱起弟弟就往前跑,"这可如何是好?
墨砚里的墨可是有毒的呀!
"拐过两条街,前方一家药铺赫然在目。
霍明棠二话不说,冲了过去,腰间仅剩的玉佩"叮叮当当"地撞开了药铺的大门。
"张大夫!
快看看这皮猴子啃了半块墨锭会不会中毒?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双手将弟弟举到药铺伙计面前。
一位白须老者闻声从内堂走出,看清来人后不禁哑然失笑:"又是霍小姐?
上次是抓了癞蛤蟆回家逗玩,上上次是从墙头摔下来蹭破了膝盖,这次又怎么了?
""张爷爷,三郎吃墨了,会不会有事?
"霍明棠急切地问道。
老大夫仔细查看了小男孩的情况,捋须道:"不碍事,现在的墨多是松烟加胶制成,吃了半块只会拉几天黑便罢了。
回去给他喝点蜜水解解毒便是。
"霍明棠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弟弟佯装恼怒道:"你这皮猴子,可吓死姐姐了!
""霍小姐还是快带小少爷回去吧,听说夫人正找你们呢。
"张大夫善意地提醒道。
霍明棠嘿嘿一笑:"多谢张爷爷!
下次我给您带只肥兔子来!
"说罢,她牵起弟弟的手,又飞快地出了药铺。
临街的茶楼上,几位老者正悠闲地品茶闲聊。
"那不是霍家的小姐么?
又在闹腾了!
""可不是嘛,那姑娘琴棋书画件件都学过,可据说样样都学得鸡飞狗跳。
前日我还看见她在梅园里练琴,吓得园子里的鸟都飞走了!
""哈哈哈,老朽倒觉得这姑娘有趣。
县令家的几个姑娘,就数这小的最有灵气。
""灵气?
简首是疯癫!
听说前日霍夫人请了绣娘教她女红,结果她趁绣娘午睡,溜出去爬墙抓猫去了。
那只黑猫正是我家的,被她逮住了,非说要带回去给弟弟玩。
""温良贤淑是没学会,倒练就了一身野本事。
前些日子我还看见她在园后的梨树上摘果子呢,动作比小厮们还利索!
"茶楼上的议论声传不到霍明棠耳中,此刻她己经带着弟弟溜回了县衙后宅的花园。
两人轻手轻脚地从侧门溜进去,正要松一口气,却见一个威严的身影正站在回廊下等着他们。
"爹爹!
"霍明棠脸上一僵,尴尬地咧嘴笑了笑。
霍县令板着脸,看了看两个孩子狼狈的模样,叹了口气:"又去闯祸了?
""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出去溜达。
"霍明棠赶紧摇头,"对了爹爹,我的鸳鸯荷包绣坏了,能不能...""荷包的事且放一边。
"霍县令摆摆手,"你先去见你娘亲吧,她找你半日了。
"霍明棠苦着脸点点头,牵着弟弟的手,迈着小碎步往内宅走去。
"棠儿。
"霍县令突然唤住她。
"爹爹?
""你十西了,该收敛些了。
"霍县令语重心长地说,"过些日子,会有媒人上门提亲。
"霍明棠的脸一下子僵住了:"爹爹!
我还不想嫁人!
""这由不得你。
"霍县令摇摇头,转身走开。
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霍明棠撇了撇嘴。
那个被她扔在闺房的鸳鸯荷包,本就是为了应付父母关于女红的叮嘱才不情不愿地绣制的。
如今听到有媒人要来,她心中愈发不安。
"姐姐,肚子饿。
"小三郎拉了拉她的衣角。
霍明棠摸摸弟弟的头,挤出一丝笑容:"走,咱们先去找娘亲认错,再去厨房找点吃的。
"她是县令嫡女又如何,在临淮这个县城里,不也还是什么都不能如自己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