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如今才八岁,她的路才慢慢开始,不过小姑娘而己,路过她的人每一个都在眼神中不自觉露出不屑。
她心中暗笑,这便是于她而言最有利的手段,毕竟童言无忌,无论说什么,都可以不作数,稍微展示一些柔弱便能令人掉进陷阱。
“殿下,这身衣服有些脏了,我们换一套再出去吧?”
采薇无奈的看着她,宋明妤只笑了笑道:“不必了,我现在这样,过的不好才更能体现我的处境艰难。”
“采薇,现下不要跟着,少顷等三声鸟叫你再跑出来找我。”
御花园里的一棵小树旁,宋明妤睁大眼睛看着明黄色的身影愈发靠近,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冷意。
她的裙子刚好露出一小块衣角,不仔细看甚至无法注意到树后有人。
李贵眼尖,见树后的衣角倏然消失不见,心底警铃大作,眼神示意禁卫拿下,自己挡在皇帝身前以备不时之需。
可禁卫只从树后捞出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姑娘…她一抬眼,大眼睛里泪水夺目而出,素净的小脸上不知抹了什么,一道黑一道白甚是可怜。
见皇帝不说话,她也不敢开口,抽抽嗒嗒拿袖子胡乱擦脸,可衣服也不算干净,于是脸上越擦越难看,李贵几人心都软了半截。
可这是天家的事,谁敢有半分质疑,几人低着头装看不见听不着,心底却越发不是滋味。
良久,她哭的脸都发疼了,皇帝才叹气道:“嘉仪为何在这?”
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的功夫都快抽过去了:“我…..我…..见父皇总是…..总是不来看我,以为嘉仪做什么错事….惹父皇不高兴了……可我想念父皇…..便偷偷跑出来想着去正乾殿…..看看父皇。”
皇帝先是怀疑,可见她哭的十分伤心便想着就算假的也无妨。
这会采薇慌慌张张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殿下!
殿下你在哪?”
皇帝不露声色打量二人,这个宫女他是见过的,只勉强有一个忠心的长处,若是聪慧些,也不至于还跟着嘉仪。
一时他心里不知是庆幸还是难过,顿时五味杂陈。
嘉仪才多大,她身边的宫女听闻都各自找了出路,只这一个笨拙的伺候着,必然想不出这种争宠的手段,长乐宫的宫人又是个踩高捧低的,她的处境显然十分艰难。
皇帝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见面前的小姑娘脸上见他停下后由惊喜转为委屈,眼睛里又涌上一些水花,将哭未哭的,他心底的不安作祟上前将她抱在怀里。
慈爱万分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父皇来看阿妤了。”
许是还是小孩子的缘故,她哭了太久,地上又凉,膝盖隐隐作痛,随着皇帝一路轻拍,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待宋明妤醒了,才发现自己的长乐宫焕然一新,连宫人都都换了,显然是皇帝的手段。
采薇见她醒了,笑着端来一碗燕窝,“殿下,陛下特地让李公公送来的,您可要趁热吃一些?”
她抬眸看着瓷白小碗,只觉讽刺,却碍于这份赏赐不得不吃了几口。
采薇接过碗高兴道:“陛下见长乐宫实在破败,便下旨让殿下搬到明月宫了,原有的那些滑头宫人们也交由李公公送去掖庭处置了,说明陛下心中还是记挂殿下的。”
难怪住处变化如此大,原是搬去明月宫了,她忆起往事,心头钝痛。
那时候自己才堪堪西岁,又是满宫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公主,什么奇珍异宝都先往自己那里送,还惹得淑妃和宋书荷颇为不满。
有天父皇神神秘秘带自己去了公主所,指着里边一座最为华美秀丽的宫殿说:“明妤,待你五岁了,便来明月宫居住,即便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来挂在檐下供你赏玩。”
她当时又欢喜又难过,喜的是父皇与母妃对自己的拳拳爱子之心,难过的是住在公主所便不能日日与母妃相见,悲喜交加下她回到宸佑宫抱着母妃大哭一场。
后来父皇给自己赐了好些稀奇有趣的小玩意才哄好。
她念及此,顿感物是人非,以前的父皇,从不在她与母妃面前自称是朕的,那些时候母妃也会跟父皇闹小脾气,父皇无措时总是拿她当挡箭牌逗母妃开心。
或许是因为曾经真心相待过,后来才尤为难堪,母妃如此,她亦是,兜兜转转她还是住进了明月宫。
新来的宫人一个个低眉顺眼,规矩极好,宋明妤心觉疲惫,淡淡道:“都下去吧。”
“是。”
宫人行走间没有一点声响,采薇最后出门守在门边,殿下自从醒后越发喜欢清静了,念及过往她心下黯然,只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拼死护好殿下!
宋明妤心底想着接下来的布局,转身进了内殿。
她从那日皇后给的香囊里边拿出一支骨哨,递到嘴边轻轻吹响。
短促两声哨鸣后一个穿着禁卫服的少年出现在她面前:“月楼蓝影见过楼主。”
她低头打量片刻,冷声吩咐道:“三日内我要一副能让人精神疲软乏力的药,还要一男一女两个暗卫,从月楼挑好了安排到明月宫。”
少年没有丝毫质疑,“是。”
不过片刻,人便消失不见。
她好不容易演了一副父慈子孝的深情戏码,宫内却不会认为她依旧是那个深受爱护的嘉仪公主,不过是帝王的片刻温情。
要演这出戏,最好是让所有人都看着她始终如一的孝心,让皇帝以为自己依旧是那个需要父亲爱护的孩子。
她低头看着手心精巧的骨哨,唇角溢出一抹嘲讽。
“父皇,劳烦您配合我生点小病了。”
小把戏用多了就会引起怀疑,一个只能哭哭啼啼的女儿随时都是可以被丢弃、被牺牲的,她要从后宫站到前朝,还有大段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