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镊子的手一抖,棉球掉进解剖台边缘的血槽。
陈法医用激光笔划过尸体背部,青紫尸斑间隐约显露出淡金色纹路。
"是罗马数字Ⅳ。
"师父的声音像生锈的手术剪。
当放大镜对准那些由皮下出血点组成的图案,我忽然意识到这和死者脖颈的蛇形刺青首尾相接,正好构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
刑侦队长陆沉踹开解剖室门时,带进来的雨腥味冲淡了福尔马林气息。
这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把湿透的警服外套甩在器械车上,露出腰间配枪的皮革枪套:"老陈,颜料坊的监控视频恢复了。
"显示屏亮起的瞬间,我的视网膜上烙下一抹飘忽的黑。
监控时间显示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城南老颜料坊斑驳的铁门被推开半掌宽的缝隙。
黑衣女人的高跟鞋踩过积水潭,裙摆扫过门槛时露出踝关节处的曼陀罗纹身。
"暂停!
"陈法医的指甲几乎戳进屏幕。
在女人抬手扶门框的刹那,袖口滑落的银链坠子闪过诡异的光——那是个缠绕着玫瑰的蛇形吊坠,与死者刺青如出一辙。
陆沉点燃的烟头在昏暗的室内忽明忽暗:"三小时前,颜料坊夜班保安失踪了。
"他调出手机照片,失踪者后颈的胎记形状与死者耳后黑痣位置完全重合。
我感觉解剖室的温度又下降了两度。
当物证科送来死者衣物残留的矿物颜料时,窗外的雨己经变成细密的银针。
在痕检仪器的蓝光下,靛蓝色颗粒显露出独特的六棱晶体结构。
"这是青金石的变种。
"我的指尖在显微镜目镜上发凉,"只有颜料坊地下仓库的岩层能提取这种..."爆炸声打断了我的话。
整栋楼随着震动摇晃,器械柜里的玻璃器皿炸成尖锐的协奏曲。
陆沉拔枪的瞬间,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证物室起火了!
"浓烟从三楼窗口喷涌而出时,我看见有个黑影顺着排水管滑向地面。
那人反手抛出的燃烧瓶在草坪上炸开,火光照亮了手腕内侧的蛇形刺青。
陆沉对着对讲机吼叫的声音淹没在消防警报里,我抓起解剖台下的紫外线灯就往楼梯间跑。
停尸间的冷气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
第西具尸体的冷藏柜被人暴力撬开,不锈钢台面上留着凌乱的水渍。
当我将紫外线灯扫过墙壁,暗红色荧光突然拼凑出八个歪扭的大字:阴年阴月,魂归忘川。
"小心!
"陆沉的咆哮和子弹上膛声同时响起。
头顶通风管道轰然塌落,纷扬的灰尘里闪过寒光。
我举起紫外线灯格挡,金属碰撞的震颤顺着手臂窜上牙床。
黑衣女人的瞳孔在面罩后收缩成线,匕首划破我袖口时带起一簇血珠。
她在枪响前翻窗跃出,飘落的黑色面纱被风卷进雨幕。
我趴在窗沿大口喘息,看着那抹黑影消失在颜料坊方向。
雨水混合着血水在窗台积成小小的漩涡,里面浮沉着半张烧焦的符纸。
"是往生咒。
"随后赶来的陈法医捏起符纸残片,"但是用骨灰写的。
"他的镜片蒙着水雾,我却看清了泛黄的符纸上有个钢笔画的标记——黑色曼陀罗,和三年前父亲失踪案现场发现的完全一致。
陆沉突然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按在墙上,枪管还带着余温:"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他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三年前的今天,林法医就是在颜料坊地下仓库消失的。
"解剖室的排风扇发出垂死的***。
我摸到口袋里那枚带血的玫瑰刺,尖端正抵着掌心。
父亲最后那条短信突然在记忆里闪现:"夏夏,当蛇开始吞食自己的尾巴..."凄厉的猫叫划破雨夜。
物证科技术员举着平板冲进来,屏幕上是刚刚破解的死者手机数据。
加密相册里二十七个视频文件,每个封面都是穿着白裙的女人被黑色锁链捆住手脚,而背景墙上挂满靛蓝色的诡异面具。
"这是…傩戏祭典用的傩面。
"师父的喉结上下滚动,"中元节凌晨开鬼门时,要用阴时阴刻生的女子献祭。
"他的手指划过屏幕,在某张面具眼角处暂停——那里用金漆画着细小的罗马数字Ⅴ。
突然响起的手机***让所有人僵住。
陆沉按下免提键的瞬间,变声器处理过的笑声混着电流声炸开:"林法医没教过你吗?
用钛合金针头刺入延髓时,要避开前庭神经丛啊。
"通讯戛然而止。
法医实验室的打印机自动吐出张CT片,在众人注视下,原本空白的胶片逐渐显现出第五具尸体的轮廓——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被摆成跪姿,喉间插着支沾满靛蓝色颜料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