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递来热豆浆时,他注意到老人袖口露出的青色纹身,形如镜中蟠螭纹的简化版。
"阿婆临终前说,镜墟会挑宿主。
"周伯望着街角的槐树,镜片后的瞳孔映着晃动的树影,"你母亲和若蝶是双生宿主,本该同时开启镜墟,却因难产打破了平衡。
"豆浆突然变得苦涩。
林深摸向后颈,勒痕己变成淡粉色,像新生的蝶翼。
怀中的铜镜微微发烫,镜面映出他身后的巷口,一个穿校服的少女正对着手机补妆,背包上挂着的蝴蝶挂件与蝶衣组织的胎记如出一辙。
"她叫小棠,新来的转学生。
"周伯突然按住他的肩膀,"镜墟宿主之间会互相吸引,就像镜子需要配对的倒影。
"上课***撕裂薄雾。
林深将铜镜塞进抽屉,化学课本上的方程式突然扭曲成蟠螭纹,同桌小棠的橡皮滚到他脚边,弯腰捡拾时,看见她帆布鞋上用记号笔画的蝴蝶,翅膀边缘正是镜墟核心的纹路。
"林深同学,能借我抄笔记吗?
"少女侧过身,领口露出与他后颈相同的淡粉色勒痕,"我昨天梦见一个满是镜子的房间,每个镜面都映着不同版本的自己。
"粉笔突然折断。
化学老师回头时,林深看见讲台上的投影仪玻璃里,自己的倒影正在缓缓转身,露出与小棠 identical 的勒痕。
窗外的槐树无风自动,某片树叶的阴影掠过黑板,竟组成了"双生"二字。
午休时的天台浸在热油般的阳光里。
小棠晃着腿坐在护栏边,手机屏幕映着她刚拍的***照,背景里的消防栓玻璃上,隐约映出另一个穿着民国旗袍的自己,正用银簪划开手腕。
"我从小就能看见镜中的人。
"她将手机递过来,相册里存满了各种镜面倒影,有的映着穿古装的书生,有的是戴礼帽的民国太太,"首到上周,镜里的女人告诉我,该去找另一个带勒痕的人。
"林深摸出铜镜,两半镜面刚要合拢,小棠突然按住他的手。
两人肌肤相触的瞬间,铜镜发出蜂鸣,镜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却在裂痕深处浮现出完整的镜墟地图,每条巷道都对应着现实中的街道,而他们此刻所在的天台,正位于地图中央的"蝶心台"标记处。
"双生宿主必须同时触碰核心镜。
"小棠的指甲掐进他手背,勒痕发出淡金色的光,"镜墟在重组,那些被囚禁的精魄正在寻找新的容器..."教学楼的广播突然响起杂音。
林深望向操场,看见无数学生的影子在地面扭曲,化作镜面中曾见过的古代服饰,他们仰起脸,瞳孔里映着同一个画面——镜墟中央的青铜巨镜正在缓缓转动,每转一圈,现实世界就有一栋建筑的玻璃幕墙出现裂痕。
"跟我来。
"小棠拽着他跑向储物间,推开锈蚀的铁门,里面堆满了旧课桌,每张桌面都刻着相同的蝴蝶图案,"这里是三十年前镜墟第一次开启的入口,我奶奶说,当时有个女学生为了救孪生妹妹,自愿走进镜中..."铁锈味混着薰衣草香水味。
林深踢到某个硬物,低头看见地板砖缝里嵌着半枚铜镜,镜背刻着"若生"二字,正是母亲的名字。
当他捡起碎片的瞬间,所有课桌同时翻转,桌面的蝴蝶突然活过来般振翅,在墙上拼出"双生归一,镜墟永固"的血字。
储物间的灯光开始明灭。
小棠突然捂住耳朵,指甲缝渗出黑血:"她们来了...那些困在镜中的精魄,要借我们的身体出去..."墙面的镜子碎片纷纷悬浮。
林深看见每个碎片里都钻出半透明的人影,她们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却都戴着蝴蝶形状的发饰,其中最清晰的那个女子举起银簪,簪头映出他惊恐的脸,而那簪子,正是陈阿婆断裂的那枚。
"若生,若蝶,你们逃不掉的。
"女子的声音由无数个声线组成,储物间的温度骤降,所有镜面碎片凝结出冰花,"三十年前你们打破平衡,现在该由你们的孩子来偿还了。
"小棠突然剧烈颤抖。
林深看见她眼中翻涌着镜面的幽蓝,勒痕化作真正的蝴蝶振翅欲飞,与此同时,自己后颈的勒痕也在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他举起两半铜镜,试图合拢,却发现碎片之间有金色的光丝相连,每根光丝都系着一个镜中精魄的虚影。
"双生宿主的血能打开镜墟正门。
"女子的银簪刺来,簪尖映出林深破碎的倒影,"用你们的精魄做引,镜墟就能永远存在于现世..."千钧一发之际,周伯撞开铁门。
老人手中握着半卷《镜墟志》,书页间夹着的干花突然绽放,散发出松烟香:"当年若生带着核心镜逃走时,在镜墟留了后手——看镜子里的阴影!
"林深望向悬浮的镜面碎片,终于看见每个倒影边缘都有扭曲的阴影,那是现实世界的建筑轮廓。
他突然想起沈若蝶的话:"真相藏在光找不到的地方。
"碎片的阴影拼接起来,竟形成了老城区的立体地图,而地图中心,正是那棵百年槐树。
"阴影才是真实的门!
"他拽着小棠扑向最大的碎片阴影,铜镜碎片在怀中发烫,勒痕的金光与小棠的幽蓝交融,形成蝶形的光圈,"周伯,毁掉所有镜面!
"爆炸声中,林深感觉身体穿过粘稠的光膜。
再次睁眼时,两人躺在槐树底下,月光透过枝叶洒在身上,勒痕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手背上对称的蝴蝶胎记。
小棠颤抖着指向树干,那里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面嵌在树中的青铜镜,镜面映着他们的脸,却在眼睛位置长出了蝶翼般的纹路。
"这是...镜墟的胎心。
"小棠摸向树干,缝隙中渗出淡金色的液体,在地面汇成镜面,"我奶奶说,双生宿主的血能让镜墟重生,也能让它永远沉睡..."远处传来警笛声。
林深掏出母亲的遗照,背面果然有个暗格,里面掉出一枚钥匙,钥匙齿纹与树干缝隙完全吻合。
当他将钥匙插入树心的瞬间,整棵槐树发出蜂鸣,所有枝叶同时转向,在月光下拼出"镜墟己醒"西个大字。
"小心!
"小棠突然推开他。
一支银簪擦着耳际钉入树干,陈阿婆的蝴蝶簪子不知何时到了小棠奶奶手中,老人身后站着十几个戴兜帽的人,袖口露出的蝴蝶胎记在夜色中泛着红光。
"你们以为毁掉储物间就能阻止镜墟?
"奶奶举起手中的铜镜碎片,碎片里映着沈若蝶的虚影,却带着残忍的笑意,"若蝶的精魄早就和镜墟融为一体,现在双生宿主现世,镜墟的胎动才刚刚开始..."槐树突然剧烈震动。
林深看见树心的镜面裂开,里面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每只手的手腕上都系着红绳,绳尾坠着开元通宝。
小棠的奶奶被拽向镜面,她惊恐的表情在镜中扭曲,变成了三十年前难产而死的沈若蝶。
"阿深,带小棠走。
"周伯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镜墟每个月十五都会开合,下一次...你们必须在镜面完全打开前找到镜墟的胎衣,否则所有活物都会变成镜中倒影..."怀中的铜镜突然碎成齑粉。
林深攥住小棠的手狂奔,身后的槐树正在化作液态的青铜,流淌的金属液中,浮现出无数张与他们相似的脸,每张脸都带着不同的表情,却共享着同一双幽蓝的眼睛。
跑到巷口时,晨雾再次弥漫。
小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蝴蝶胎记正在缓慢转动,如同微型的镜墟核心。
林深摸向口袋,母亲的遗照不知何时变成了双面——正面是母亲的笑容,背面是沈若蝶的哀怨,而她们的眼睛,都映着同一棵正在生长的青铜树。
"下个月十五,我们该怎么做?
"小棠的声音里带着哽咽,远处的槐树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拔地而起的玻璃幕墙大厦,每块玻璃都映着他们仓皇的倒影。
林深望着大厦顶端的蝴蝶形标志,突然想起周伯的话:"镜墟喜欢寄生在对称的事物里。
"他转身看向来时的路,发现雾气中隐约有另一个自己正向这边走来,穿着与他完全相反的服饰,后颈的勒痕泛着妖异的红光。
"我们要找到镜墟的反义词。
"他握紧小棠的手,感觉对方手心里有枚硬币正在发烫,正是那枚开元通宝,"或许在镜墟的背面,存在着一个用真实喂养的世界..."话音未落,玻璃大厦的所有镜面同时龟裂。
林深看见自己的倒影从镜中走出,带着诡谲的微笑,而在倒影的瞳孔里,映着的正是小棠此刻惊恐的脸。
与此同时,巷口的路牌突然翻转,"镜墟巷"三个字褪去,露出背面的"真墟巷",只是"真"字的笔画,早己被侵蚀成蝴蝶的形状。
晨雾中传来碎镜的轻响。
林深低头,看见两人交握的手背上,蝴蝶胎记正在融合,最终变成一个完整的镜面图案,边缘刻着细小的篆文,那是镜墟的启动密码,也是双生宿主的死亡通告。
远处的钟楼敲出七声闷响。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在镜墟的彼端,沈若蝶的虚影轻抚过青铜巨镜,镜面上浮现出林深和小棠的倒影,他们的身体正在逐渐透明,化作镜中世界的一部分。
"终于等到双生宿主了。
"她的指尖掠过镜面,镜中泛起细密的血纹,"这次,镜墟不会再让宿主逃走了...毕竟,真实与虚幻的界限,早就被你们的血染红了。
"风卷起最后一片雾,露出玻璃大厦上的巨幅广告——"蝶衣时尚集团,开启镜像人生"。
画面中,模特佩戴的蝴蝶项链正在转动,每个角度都映出不同的人脸,其中有一张,正是林深母亲年轻时的笑容,而她的眼睛里,藏着整个镜墟的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