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垂落的雨帘裹着枯叶，在积水里打着旋儿，恍若宿命的旋涡。
我攥着描金油纸伞跨过斑驳的门槛，廊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咚作响，恍惚间竟与那日萧烬轮椅碾过青砖的声音重叠。
怀中的食盒还带着余温，里头是新蒸的蟹粉汤包，想着他苍白的脸色，又特意添了碗温补的当归鸡汤。
推开书房雕花木门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萧烬半倚在轮椅上，指节捏着染血的帕子，正在擦拭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
烛火摇曳间，他苍白的脸上蒙着层青灰，月白锦袍下摆沾着暗红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听见声响，他猛然转头，轮椅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案上散落的密信来不及收起，露出半截朱批："北疆异动，速查。
""又在忙这些无趣的事？
"我强装镇定，将食盒重重放在斑驳的檀木桌上，蟹香混着血腥气在室内弥漫开来，"尝尝我特地学的手艺，比太医开的苦药可强多了。
"萧烬的喉结动了动，目光却始终盯着我腰间晃动的鎏金铃铛——那是我们幼时在元宵灯会上的唯一羁绊。
他忽然伸手，枯瘦的指尖擦过我的裙摆，惊得我后退半步。
突然，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我快步走到窗边，透过雨幕望去，只见几名黑衣暗卫正拖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往乱葬岗方向去。
那人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幅玄色披风，边角绣着的麒麟纹刺得我瞳孔骤缩——那是当今圣上御用的纹饰！
"别看。
"萧烬的轮椅不知何时己到我身后，苍白的手猛地合上窗棂。
他的呼吸扫过我的耳畔，带着当归的苦涩与铁锈味："公主还是少知道些为好。
"我转身时，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墨玉簪下碎发凌乱，脖颈处青筋暴起，竟比那日自残时更显狼狈。
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标注着边关要塞的羊皮纸上，宛如某种诡异的图腾。
雨势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纸上。
我瞥见书案角落压着的半块玉佩，羊脂玉上刻着的并蒂莲与我幼时丢失的那枚一模一样。
记忆突然闪回昨夜的梦境，梦里萧烬身着龙袍站在血泊中，而我被锁链困在高台，看着他举起染血的剑..."北疆的事，你是不是瞒着我？
"我突然开口，将温热的鸡汤推到他面前，"皇兄说边境屯兵异常，可朝上却无人敢言。
"萧烬握着汤勺的手剧烈颤抖，药汁溅在月白袖口，洇出深色的痕迹。
良久，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却比哭还难听："公主觉得，我一个废太子，能知道什么？
"更鼓声穿透雨幕传来，己是三更天。
我起身告辞，却在门槛处被萧烬拽住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仿佛在发高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明日...陪我去城郊的寒山寺。
"烛光映着他泛着病态潮红的脸，额角冷汗顺着下颌滴落，竟像是将死之人最后的祈求，"那里的姻缘签，最是灵验。
"回宫的路上，雨丝混着寒意渗入衣料。
我摸着袖中偷藏的半块玉佩，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远处宫墙灯火通明，而身后的东宫却像座阴森的牢笼，唯有一盏孤灯在雨幕中明明灭灭，宛如暗夜中随时会熄灭的鬼火。
原来在这看似平静的长安城里，每个人都在下着一盘暗棋，而我和萧烬，早己是彼此棋局中最致命的一子。
这场始于好奇的相遇，终将把我们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