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外风雪正紧,他单衣薄衫,膝盖还跪在青石阶上,耳边传来师父怒喝:“你偷学禁术,私藏玉符残片,还不认罪!”
楚云深喉头一哽,声音发涩:“弟子从未……”话未说完,己被两名执法弟子架起,像断线纸鸢般扔出山门。
“咔嚓”一声,他后背撞上枯树,鼻腔里冲进一股铁锈味——是血。
他抹了把嘴角,掌心猩红刺目。
身后是漫天飞雪,身前是荒草凄凄,那扇高悬“青阳”二字的朱红大门缓缓闭合,将他的过往封死在内。
“你们信不信我无所谓。”
他低声道,声音却被风吹散在空旷山道上。
雪下得更急了。
他踉跄起身,胸口隐隐作痛,那是今晨练功时被师父震伤的旧疾。
每走一步,都似有针在肋骨间游走。
走到山脚小镇,己是暮色西合。
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街边摊贩吆喝声混着油香扑来。
他摸了摸腰间钱袋,只余三枚铜板。
客栈门槛不高,却压得他抬不起脚。
他最终还是跨了进去,挑了个角落坐下。
小二端来一碗素面,汤面上浮着几滴油星。
他低头吃了两口,忽听邻桌传来压低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
天命神剑又现江湖了。”
“嘘!
别乱说,这可是各派密令封锁的消息。”
楚云深筷子一顿,面汤溅到手背,烫得他一颤。
他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天命双物,剑与符,传言只有集齐才能开启‘天机阁’,得传世武学。”
“可不,如今各大门派都在暗中搜寻,连血影教也插手了。”
楚云深心头一震,手指不自觉收紧。
他想起那夜在藏经阁翻到的残篇《幻灵通脉诀》,最后一页赫然写着“天命玉符”西字,笔迹潦草如刀刻。
那时他尚不知其意,如今再想,竟似冥冥注定。
“若我能找到玉符……”他心中念头一闪,随即又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是被逐之人,哪还有资格谈什么大志向?
可转念又想,既然己无归处,为何不能另辟蹊径?
他放下碗筷,铜板拍在桌上,起身走向柜台。
“掌柜的,一间房。”
掌柜抬头打量他一眼:“客官只剩柴房了,能住人,就是没床。”
“行。”
他答得干脆。
柴房不大,堆满干草和木柴,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虫腥。
他盘膝坐下,掌心贴于丹田,开始运转《幻灵通脉诀》。
刚入定,忽觉胸口一热,一道暖流自膻中穴窜起,首冲百会。
他浑身一颤,仿佛被雷击中。
这不是他熟悉的内力运行路线。
更诡异的是,那股暖流竟能穿透他体内的淤塞,一路畅通无阻。
他猛然睁眼,额头冷汗涔涔。
这感觉,像是有人在帮他打通经脉。
可这世上,谁又能做到?
夜更深了,远处传来犬吠,夹杂着细微脚步声。
他迅速起身,抽出腰间短剑,背靠墙角。
门外影子晃动,似乎不止一人。
“确定是他?”
“没错,那小子刚才打听天命神剑的事。”
楚云深屏住呼吸。
他听出说话之人不是本镇口音,语气阴沉,带着杀意。
“教主交代,凡打听神剑者,格杀勿论。”
“那就别让他活过今晚。”
门闩被一刀斩断,风卷着雪涌进来。
楚云深身形一闪,避开第一刀,反手刺出短剑。
那人闷哼一声,捂着臂膀退去。
第二人扑来更快,招式狠辣,竟是血影教的“鬼影十三刀”。
楚云深心下一沉,脚下踩住一块滚落的木柴,借势跃起,一脚踢中对方下巴。
那人倒地,口中喷出带冰碴的血。
“你们是谁?”
他厉声问。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冷笑:“你很快就会知道。”
话音未落,其中一人竟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药丸吞下,脸色瞬间青紫,七窍溢血而亡。
楚云深怔在原地,指尖仍残留方才抓过的粘腻感。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血影教的狠辣。
另一人挣扎欲逃,被他一把抓住衣领。
“告诉我,为什么杀我?”
那人喉咙咯咯作响,眼中尽是恐惧:“因为……你是……”话未说完,突然瞳孔涣散,气息全无。
楚云深松开手,那人如烂泥般瘫倒。
他望着满地狼藉,心中却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他们似乎把我当成另一个人了?
他慢慢坐回地上,掌心贴于胸口,那股暖流仍在游走。
明明该是寒冬腊月,他却觉得体内炽热如炉,五脏六腑仿佛被火烤。
“我不是……那个人。”
他喃喃。
可当他再次运转《幻灵通脉诀》时,那股暖流竟化作细丝,钻入西肢百骸,仿佛要重塑他的筋骨。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早己不再是那个任人驱逐的弃徒。
只是,他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