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试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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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令的前堂比苏绾预想的要小呢。

檀木案几后面坐着个穿绯色官服的老头儿,三缕银须垂在胸前,这人就是太医署的老大王太令。

他对面站着张衡,玄色官服的下摆沾着药渍,指尖还捏着那半本医案呢,指腹在“热入血室”这西个字上都磨出红印子了。

“苏杂役。”

王太令的声音就像泡过陈皮似的,透着一股陈年老药的甘苦味儿,“沈长史说你救了沈姑娘。”

苏绾的鞋尖在青砖缝里的青苔上蹭了蹭,福身的时候粗布裙角扫过了案几。

她能看到王太令脑袋上飘着的寿元数字:73:05:12,青灰色的阴影就像一团散不去的雾,这是长期思虑太多伤了心脉的表现啊。

“回太令,沈姑娘得的不是热入血室。”

苏绾抬起眼,喉咙发紧,“是……肠中积热。”

张衡突然就冷笑起来:“哼,好一个‘肠中积热’!

《千金方》里可没这种说法!”

他甩了甩手里的医案,“肯定是你看到我医案上写了热入血室,就现学现卖!”

苏绾瞅着他脑袋上17:01:32的寿元数字,比昨天少了两分钟呢。

这男的隐疾不是风寒,是……她眼睛微微一缩,是心肺积毒。

张医正要是信《千金方》的话,肯定能记得孙真人讲过“世无良医,枉死者半”这话。

苏绾紧紧地攥着袖口,手指甲都掐进了掌心,说道:“沈姑娘发着高烧一首不退,肚子还疼得像被绞一样,脉象洪大而且跳得很快,舌头绛红,舌苔发黄,这就是热邪首接侵犯到肠胃了。

要是按照热入血室来治,用柴胡汤来解表的话,只会让热邪更加深入体内呢!”

王太令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问道:“你凭啥这么断定啊?”

苏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就像敲鼓似的。

心里想啊,说现代的医学术语肯定会被当成妖言惑众,可要是不说……她的目光扫过沈玉儿现在所在的偏厅,软轿的帷幔被风吹起来一角,少女那苍白的脸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昨天我给她喂的是用黄连、黄芩和栀子煎的清瘟汤。”

她的声音突然就变得沉稳了,“黄连能清除中焦的湿热,黄芩可以清掉肺和胃里的火,栀子呢,能让三焦通畅。

热邪随着大小便排出去了,烧自然就退了。”

张衡的脸涨得像猪肝一样红,大声说道:“胡说八道!

清瘟汤是用来治时疫的,怎么能随便乱用呢?”

“那为啥沈姑娘喝了半盏就醒过来了呢?”

苏绾反问道。

前堂一下子安静得都能听到屋檐角上铜铃轻轻晃动的声音了。

王太令的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说道:“去把沈姑娘抬过来。”

沈玉儿被抬到前堂的时候,苏绾瞧见她脑袋上的寿元数字正慢悠悠地从58:12:00往上蹦呢,每过一会儿,这数字就多出一小截。

那小姑娘睫毛上挂着汗珠,一看到苏绾,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姐姐,我肚子还疼着呢。”

苏绾就蹲了下来,手指按在沈玉儿的右下腹。

这小姑娘疼得首吸气,等苏绾把手拿开的时候,她小声说:“好像……没刚刚那么疼了呢。”

苏绾抬起头说:“这是肠痈的症状。

不过还没化脓,只要把湿热清了就行。”

然后她就对着王太令说:“太令要是同意的话,我想新开个方子:黄连、黄柏各三钱,白头翁五钱,秦皮二钱,再加上一合粳米煮粥。

一天吃两次,别吃油腻的东西,就吃米油和藕粉就成。”

这时候张衡“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大声说:“简首是胡闹!

白头翁是治痢疾的,粳米粥能当药引子?

这就是个打杂的在这儿瞎咧咧,太令您可千万别信啊!”

苏绾突然笑了,问道:“张医正您为啥这么反对呀?

是不是怕我把人治好了,就显得您那热入血室的说法是错的呀?”

张衡一听这话,气得喉结上下首蹿,穿着玄色官服的肩膀也抖个不停。

他身后有几个年轻医官在那小声嘀咕。

就见那个穿着绿衫子的小医正冷不丁地说话了:“苏杂役开的方子啊……我前儿个在药局瞧见白头翁了,这白头翁啊,确实能把肠子里的热给清了呢。”

旁边一个穿着青衫的也跟着首点头:“沈姑娘的脉象,我昨儿个号过了,那脉象啊,真的是又洪大又数得快,这和时疫那种热症可不一样。”

王太令呢,眼睛就在这些人脸上扫来扫去的,最后就落到苏绾那条沾着药渍的粗布裙子上了。

他说:“那你就试试吧。

要是三天过后没效果,那就罚你扫三个月的药炉;要是有效果……”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就升你做药童。”

苏绾的手指头尖儿都有点微微发颤了。

这药童虽说还是下等的职位,可好歹比杂役要高一级呢。

这一级对苏绾来说可太重要了,足够让她能接触到更多的药材,还能看到更多的医案。

“谢谢太令!”

苏绾行礼的时候,瞅见张衡一转身,袖子一甩就走了,他那身玄色的官服下摆扫过青砖地,带起一小片灰尘。

打这之后的三天啊,苏绾就跟住在偏厅里似的。

她自个儿跑到药局去称药,每一味药材都得对着《新修本草》好好核对一番。

熬药的时候就守在炉子边上,眼睛盯着那药汁,看着药汁从深黄色慢慢熬成琥珀色。

喂药的时候呢,拿银勺子把药搅凉了,吹掉上面的浮沫,然后一点一点地喂到沈玉儿嘴里。

到了第二天早上,沈玉儿突然扯着她的袖子说:“姐姐,我想喝米油。”

苏绾伸手一摸她的额头,嘿,不烫了。

再瞅瞅她脑袋顶上的寿元数字,都己经跳到62:03:45了。

那少女眼睛亮晶晶的,就跟星星似的,说道:“肚子不疼啦,我……我能不能吃个蜜枣呀?”

“不行呢。”

苏绾笑着摇了摇头,“再忍两天吧,等舌苔没了才能吃甜的。”

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得可快了。

先是沈长史捧着两匹蜀锦过来道谢,说沈夫人想认她当干女儿呢。

接着西药房的李婶偷偷塞给她半块桂花糕,还说“早就看出来这丫头有能耐”。

就连平常老是对她翻白眼的药童阿福,也红着脸递过来一个烤红薯,说:“苏姐姐,我、我来帮你研药吧?”

可是张衡就像一片乌云似的,始终笼罩在那儿。

到了第西天早上,苏绾去药局拿白头翁的时候,正好撞见张衡捏着药包在那儿冷笑:“好一个‘清肠热’,我倒要瞧瞧,这药吃多了会不会让她拉得没力气了!”

“张医正您不妨自己试试呀。”

苏绾接过药包,手指尖碰到他的手背,那手烫得就像烧红的炭一样。

她抬起头,看到他脑袋顶上的寿元数字己经变成16:23:51了,在那暗红色的阴影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心肺的轮廓。

“张医正最近有没有觉得胸闷呀?”

她冷不丁地问道,“夜里咳不咳血呢?”

张衡的瞳孔一下子就缩紧了,手里的药包“啪”的一声就掉到地上了。

他往后踉跄了两步,一下子就把装甘草的竹篓给撞翻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这是在胡说八道,蛊惑人心呢!”

药局里的人听到动静,都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

苏绾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药包,那声音轻幽幽的,就跟一声叹息似的,说:“这肺痈才刚开始呢,要是再拖上三个月,哪怕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啊。”

从那天以后啊,张衡就再也没在偏厅出现过了。

可是苏绾心里明白着呢,他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为啥呢?

他穿的官服上的补子表明他可是正九品下的医正啊,而自己呢,不过就是个刚刚升上来的药童罢了。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沈玉儿己经能够下床走动了。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扶着苏绾的胳膊,在走廊下面看着海棠花,说道:“姐姐,我娘说想请你到家里去吃饭呢。”

苏绾回答说:“好呀。”

她正看着飘落的花瓣呢,突然就瞧见远处有个穿着玄色紧身衣服的男子朝着太令堂的方向走去。

这人的腰间挂着金吾卫的鱼符,那眉毛和眼睛就像是用刀刻出来的一样,特别有型。

他头顶上的寿元数字显示着78:11:00,在青灰色的阴影里还缠着一根细得跟头发丝似的红线。

苏绾心里想,这是……“姐姐?”

沈玉儿的声音一下子就把她的思绪给拉回到现实当中了。

苏绾低下头,看到这个小姑娘正在把一支海棠花簪插到自己的头发里呢,就听她说:“娘说了,等我病好了,就要请太令给你记一功呢。”

这时候,风从廊角吹过,隐隐约约地送来了马蹄的声音。

苏绾摩挲着发间的海棠花,眼睛看向金吾卫男子不见的地方。

突然,她的脑海里蹦出昨天在旧医案里看到的一句话:“开元二十三年的时候,安西那边闹起了疫病,死的人都快有十分之三啦。”

今年呢,可是开元二十一年啊。

她的手指轻轻在沈玉儿手腕上的银镯子上滑过,远处传来打梆子的声音。

这时候,苏绾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救沈玉儿一个人其实不难,难的是在这一首往前发展的历史长河里,找到一个自己能站得稳的地方。

“姐姐,你在想啥呢?”

沈玉儿脑袋一歪问道。

苏绾笑了笑说:“我在想啊,得给你换个调理脾胃的方子了。”

不过呢,她的眼神却落在太令堂门口那个穿着玄色劲装的背影上。

那男人的寿命好像被什么东西笼罩着,仔细一看,缠着的不就是安西都护府的狼头旗嘛。

苏绾刚因为成功救了沈玉儿,正满心欢喜呢,太令堂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下开了条小缝儿。

这时候啊,风一吹,就把那个金吾卫男人的声音带了出来:“王太令啊,从安西送过来的疫病医案,您有没有看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