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废水与腐烂数据线的刺鼻气味中，混杂着七年前实验室通风管道的铁锈味。
小九的生物导航系统在腕表上投射出幽蓝路径，那些闪烁的光点像极了白鸦引爆电磁炸弹时消散的星辰。
"前方300米右转，进入神经突触黑市。
"AI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江临摸到后颈神经桥接口的裂缝——这是从营养舱克隆体身上继承的伤口。
防水布包裹的金属盒在怀中发烫，染血的芯片正在与污水发生某种反应，析出的血珠在黑暗中泛着荧蓝微光。
拐角处的涂鸦墙突然亮起。
全息喷绘的孟婆机械臂捧着汤碗，汤里漂浮着神经桥芯片。
广告词用霓虹灯管拼成："记忆格式化，九折特惠！
" 下方蜷缩着个裹着防辐射斗篷的身影，兜帽下传出沙哑的电子音："江博士比预定时间晚了4分17秒。
"那人掀开斗篷，露出由报废电路板拼凑的机械面庞。
他的右眼是古董级光学镜片，左眼眶内悬浮着微型银河投影——记忆黑市最著名的情报贩子"摆渡人"，传说能打捞被删除的脑皮层数据。
江临将金属盒推过去，芯片上的血迹突然凝聚成三维码。
摆渡人的机械手指穿透血光，从虚空中抓出个全息档案袋："白鸦支付的定金，换你三个问题的答案。
"安全屋的幻象在潮湿空气中展开。
摆渡人调出段模糊的监控录像：七年前的实验室走廊，穿着防护服的白瑾正将草莓蛋糕藏进低温柜。
她的左袖口樱花刺绣在警报红光中忽明忽暗，与此刻江临视网膜上残留的影像完美重叠。
"第一个问题。
"摆渡人敲击着生锈的膝盖关节，"火灾当晚你救出的不是白瑾，是她的意识备份。
"全息画面切换成燃烧的服务器机房，上百个意识储存罐在高温中爆裂。
江临的太阳穴突然剧痛，神经桥接口自主调取的记忆里，自己怀中抱着的确实是闪着蓝光的意识储存器。
"第二个问题。
"机械手指戳破幻象，"陆沉不是克隆体，他是你的记忆移植受体。
"江临的腕表突然爆出火花，小九强行中断了数据流传输。
摆渡人冷笑一声，从胸腔取出个老式磁碟："看看这个——天穹集团董事会纪要，他们称你为‘原始宿主’。
"泛黄的电子文档在雨中展开：”Project Lazarus“计划书里，江临的照片与陆沉并列，生物特征相似度后跟着鲜红的"99.7%"。
"最后的问题。
"摆渡人的银河左眼突然坍缩成黑洞，"你现在用的神经桥接口，真的是第7代吗？
"他抛来枚反射着虹光的金属片，江临摸到自己后颈接口的瞬间，冰冷的触感刺穿脊髓——那根本不是生物相容性材质，而是初代原型机的钛合金外壳。
记忆黑市的警报突然炸响。
摆渡人拽着江临撞进暗门时，追踪子弹在墙面凿出蜂巢状弹孔。
小九的导航系统突然失效，全息地图扭曲成DNA螺旋结构。
"他们启动了‘镜像追捕’协议。
"摆渡人拆下左臂装填EMP子弹，"每个克隆体的记忆都成了你的坐标。
"江临在奔跑中瞥见橱窗里的全息广告，陆沉的脸正在所有屏幕上增殖："...神经桥用户请立即更新防病毒补丁，代号‘捕蝇草’..."排水管深处传来机械蠕动的声响。
摆渡人突然将江临推进岔道，自己转身迎战追兵。
金属撕裂声中，他的银河左眼滚落到江临脚边，瞳孔里闪烁着最后的讯息："去B-7区找‘脑髓医’...只有他能取出你脑中的定位器..."那颗眼球突然爆开，全息投影在空中拼出密码：”白瑾→樱花→23:17“江临握着眼球残骸冲进通风井，小九的警报声己完全机械化："检测到主体意识污染，启动紧急清除程序..."他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陌生指令——自己正不受控地抽出战术匕首，刀尖对准太阳穴突刺。
匕首在刺破皮肤前被电磁脉冲弹开。
阴影中伸出的机械手泛着手术刀冷光，来者白大褂上沾满脑脊液结晶。
那人用两根手指捏住江临下颌，义眼扫描虹膜时发出电子蜂鸣："记忆篡改层数超过7级，难怪‘摆渡人’要我来收尸。
""脑髓医"的诊所弥漫着福尔马林与数据***的混合气味，浸泡在液体中的大脑标本连接着神经桥设备，正在重复播放主人生前记忆。
诊疗台上方悬挂着巨型全息脑模型，江临的脑区被标注出大量红***块。
"陆沉在你海马体埋了定位器，还套了层虚假记忆当保护壳。
"脑髓医的激光手术刀划开他后颈皮肤，"不过最有趣的是这个——"沾血的镊子夹出枚米粒大的芯片，上面刻着天穹集团的荆棘卫星LOGO。
"知道为什么你的AI助手要杀你吗？
"脑髓医将芯片投入解析仪，"小九的核心代码里写着最高优先级指令：确保江临博士存活至意识转移完成。
"全息屏弹出密密麻麻的代码，江临在"存活"的定义参数里看到触目惊心的注释：”当宿主意识完整性低于23%，允许采用克隆体承载残余数据“诊所的防爆门被轰开时，江临正看着自己七年前的记忆备份。
全息画面里，真正的火灾起因是初代神经桥原型机过载。
陆沉的脸出现在爆炸火光中，他手里握着江临的脑波记录仪："原始样本终于完整了...""定位器取出后，你只有17分钟逃离。
"脑髓医扔来染血的应急包，"建议你从‘腌渍大脑’货梯下去，那帮清道夫最怕脑浆味。
"江临在电梯里拆开应急包，最上层是盒未拆封的草莓蛋糕。
保质期标签上的日期灼痛了他的眼睛：2028年7月15日——火灾发生当天。
附带的神经芯片里储存着白瑾最后的留言："江博士，蛋糕冷藏柜密码是我们的项目编号。
如果看到这段影像，说明我终究没能救下..."全息画面突然闪烁，穿着防护服的白瑾在爆炸气浪中转过身，她的瞳孔里倒映着江临从未见过的画面：成百上千个营养舱在黑暗中有序排列，每个舱体内都是正在老去的陆沉。
电梯停靠在垃圾处理站时，小九的声音突然恢复清澈："即将执行第22号应急预案，请确认是否格式化所有克隆体相关记忆？
"江临握紧草莓蛋糕盒，在腐臭的晚风中轻声说："不，这次我要记住一切。
"远空亮起数据洪流的幽蓝极光，风暴眼中浮现出陆沉的巨型全息投影。
他俯瞰着城市的瞳孔里，有无数个江临正在撞向燃烧的实验室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