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亦站在炉边,拿着一支调香簪,眼神专注。
火候正好,香泥慢慢成型,香气初开。
他低声自语:“兰根偏湿,沉香压得太早,得再等一炷香时间……不然前段香头会冲鼻。”
调香这活,比算基金走势还需要耐心。
前世他凭算法把控万千资金,如今却要凭手指掌控香气冷暖——换汤不换药,变的是舞台,不变的是逻辑与细节。
**“姑爷,您又来了?”
李师傅走进香坊,见吴亦自己一早开炉,眼神复杂。
“昨日那炉香,老太爷连声称赞,说晚上睡得安稳,还夸了你两句。”
他咳嗽一声,“今日二夫人也说要定几囊。”
“你倒是有点能耐。”
吴亦收起香簪,回以笑意:“谢李师傅夸奖。”
李师傅端详他片刻,语气顿了顿:“姑爷,你调香是好,可……别太当回事。”
“这话何解?”
吴亦挑眉。
“香坊在秦家,说句不中听的——不过是个撑门面的活。”
“撑老太爷、二夫人、小姐几个女眷面子罢了。”
“真挣钱的买卖,不在这。”
吴亦笑了笑,语气轻松:“李师傅的意思是——香坊这锅汤,再香也没几两肉?”
李师傅一愣,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比喻倒妙。”
“对,香坊香是香,可一月也就出个百十来两银子。”
“而秦家真正靠的是——布庄。”
“秦布三镇铺货,曾是青山城头牌,虽近年受挫,底子还在。”
“你若真想‘立身’,还是得进布庄。”
吴亦点点头,似笑非笑道:“香坊就是个……副业。”
“呵,也可这么说。”
李师傅转身离开,“你在这儿混出点样也好,日后才好说话。”
吴亦目送他离去,眼神却渐渐沉了下来。
“副业?
看不起副业的人,通常连主业都做不长。”
**午后,秦梦涵正在后厅查账。
她眉头紧锁,摊开的账本上写满了数字与物料出入。
布庄三处铺面里,南街店近期账目最差,香坊却有一条特别备注:香囊调香出货二十囊,单价翻倍,客户回头率高。
她微微诧异。
那条备注旁的“调香人”——写的是吴亦。
“小姐。”
小雪小声提醒,“姑爷在香坊亲自做了几炉香,听说好评挺多的。”
秦梦涵没吭声。
“其实姑爷……人挺勤快的。”
小雪鼓着勇气,“今日他又主动试香,调法和记载里的古法重合得不少。”
“您是不是……可以稍微……”“稍微什么?”
秦梦涵抬头,目光依旧清冷。
“一个调得出香的男人,就能当得起秦家的主人?”
“你以为我爹守着布庄几十年,是靠调香撑起来的?”
小雪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话。
秦梦涵轻叹一声。
“香坊是副业,是撑门面,是给老太爷面上留情的东西。”
“真正的根基,是布庄,是布线,是供货。”
“没有它,秦家就是空壳。”
“这世道,靠鼻子不如靠手。”
她合上账册,语气冷淡:“那位姑爷,想得太轻了。”
**夜晚。
吴亦在偏院院墙下翻旧香料账册。
小雪在一旁点灯,小声道:“姑爷,您是不是在找‘玉兰香’的库存?”
“嗯。”
吴亦手指在账页上一点,“这批料己经放了快半年了,香味挥发得差不多,没人买。”
“但配比改一下,说不定能起死回生。”
“您真要试?”
“你家小姐不是说,我只能调香,不能做事?”
“那我就用这炉‘废料’,做个小生意。”
他抬头望天,星光稀薄,像古时的投石卜命。
“我吴亦不信命。”
“但我信——烂香也能变成好生意。”
**翌日,香坊前厅新挂出一款香囊。
玉兰归心香囊样式平平,却标了一行字:“三年一遇旧香改配,仅此二十囊。”
小雪特意跑去和赵三嘀咕:“姑爷说了,卖不掉算我的,卖得掉——我们一人一个鸡腿。”
赵三悄声笑:“这也太损了,拿你压保?”
谁知没两个时辰,原本堆成山的那批“废香囊”,竟卖出去十六个。
第三天下午前,就己全部售罄。
李师傅看着账房里那行“调香——吴亦”的字,半响无语。
吴亦看着递来的账册,淡淡一笑:“副业?”
“有时候,一口锅,熬的也是一锅好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