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在水面剧烈颠簸,两人被急流冲向岩壁裂缝。
浑浊的水流灌进鼻腔时,陈勉看见裂缝深处伸出无数惨白的手臂——那些民国尸群竟在岩层中游动,中山装碎片像水草般缠上他的脚踝。
"闭眼!
"林棠将朱砂粉撒向水面,暗红粉末遇水即燃。
幽蓝火光里,尸群发出婴儿般的啼哭,陈勉趁机攀住裂缝边缘。
腐臭的岩层中嵌着半截火车车厢,车窗内闪过的剪影正是祖父擎着煤油灯的模样。
裂缝尽头豁然开朗。
首径百米的天然竖井首通地心,井壁布满蜂窝状洞窟,每个窟窿都塞着具呈跪拜状的干尸。
林棠的狼眼手电扫过洞壁,光束在三百米深处照出青铜巨门——门环是衔着镇龙钉的睚眦兽首,门楣刻着"地官赦罪"西个血字。
"这是阴八卦阵。
"林棠用匕首在岩壁上画出卦象,"乾位悬尸,坤位聚水,我们得从震位雷池下去。
"她话音刚落,头顶传来岩石崩裂声,七具青铜棺椁正卡在竖井中央,棺盖缝隙渗出沥青般的黏液。
陈勉的镇尺突然发出蜂鸣,青铜表面凸起二十八星宿纹路。
他按祖父笔记的记载,将镇尺尖端刺入岩缝。
青苔剥落处露出英式怀表的残骸,表链缠绕着张泛黄的信笺——"齐氏以活人桩定穴,速离"。
暗河突然倒灌,水流裹着尸群冲进竖井。
陈勉拽着林棠跳向最近的洞窟,登山镐卡在干尸肋骨间才止住坠落。
腐尸空洞的眼窝里突然钻出蜈蚣,林棠的尖叫惊动了整个尸阵,井壁上千具干尸同时转头,露出后颈处的铜钉烙印。
"他们在打桩..."陈勉用镐尖挑起干尸的右手,指骨间紧握着民国银元,"这些是当年修滇缅铁路的劳工!
"青铜巨门在此刻缓缓开启,门***出刺目金光。
陈勉的瞳孔骤然收缩——门后竟矗立着十二尊青铜人俑,每尊人俑头顶都顶着盏长明灯。
灯光照亮穹顶壁画,赫然是齐三小姐持罗盘立于尸山之上的场景。
林棠突然闷哼倒地,锁骨处的掌印变成青紫色。
陈勉撕开她的衣领,发现掌纹中藏着枚生锈的铜钉。
"活人桩的镇物..."他想起祖父笔记里的记载,拔出匕首剜向伤口。
黑血喷溅在青铜人俑面门,十二尊人俑突然开始顺时针旋转。
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整座竖井开始倾斜。
陈勉扛起昏迷的林棠冲向巨门,身后洞窟接连坍塌。
当他跨过门槛的刹那,门楣的"赦"字突然淌血,金光中浮现七十二道模糊人影,皆作民国装束,喉间插着刻有"齐"字的铜钉。
青铜殿内寒气彻骨。
陈勉将林棠平放在八卦阵中央,用镇尺压住她心口。
当铜尺触及皮肤时,殿内突然响起唱针划过年久留声机的杂音,混着齐三小姐的吴侬软语:"...陈观山背誓破局,当以嫡孙填桩..."林棠的睫毛突然颤动,右手闪电般扣住陈勉咽喉。
她的瞳孔变成浑浊的灰白色,口中发出苍老男声:"七星棺椁动,镇龙钉要饮够七十三人的血..."陈勉的摸金符烫得惊人,他反手将符箓拍向林棠眉心,符纸瞬间燃起幽绿火焰。
殿角传来金器碰撞声。
陈勉转头看见十二尊人俑围成铁桶阵,每尊手中都握着地质锤与洛阳铲。
更恐怖的是人俑的面容——正是昨夜古玩城里的独眼男人与齐三小姐!
八卦阵的地砖开始下沉,露出深不见底的血池。
池中浮沉着民国制式怀表、德式指南针,还有半本浸血的《撼龙经》。
陈勉认出那是祖父的手抄本,书页间夹着张泛白的合影——祖父与齐三小姐并肩站在青铜鼎前,后者腕间的银铃正闪着诡异幽光。
林棠突然翻身坐起,指尖深深抠进地砖缝隙:"下面...有东西在呼吸..."血池表面泛起涟漪,七十二具缠着铁链的骷髅缓缓升起。
每具骷髅的天灵盖都钉着青铜八卦镜,镜面倒映出陈勉胸前的摸金符。
当最后一面铜镜浮出水面时,整个青铜殿剧烈震动,穹顶壁画中的齐三小姐竟缓缓转头,朱砂痣渗出鲜红的血珠。
"寅时到了!
"林棠嘶吼着指向人俑阵。
十二尊青铜像的七窍同时涌出黑水,在地面汇成北斗七星图案。
陈勉的镇尺突然飞向血池,将祖父的《撼龙经》挑到半空。
发黄的书页无风自动,最终停在画着双鱼玉佩的那页——玉佩的阴阳鱼眼位置,正是他与齐三小姐的合影。
血池轰然炸开,陈勉在气浪中抓住林棠的背包带。
当水雾散尽时,青铜殿中央升起汉白玉祭坛,坛上摆放着七枚镇龙钉组成的勺形。
最中间那枚钉身刻着生辰八字,陈勉摸向自己脖颈——那正是他胎记的位置!
殿外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十二尊人俑齐刷刷跪倒在地。
陈勉的耳膜几乎被尖锐的龙吟刺穿,他看见祭坛下方伸出布满鳞片的巨爪。
林棠用最后的力气抛出朱砂绳:"钉死它!
这是地龙的逆鳞!
"当第一枚镇龙钉刺入鳞片时,陈勉在飞溅的黑血中看到了真相——齐三小姐的勘探队并非失踪,而是自愿成为活人桩。
祖父站在血阵外围,手中的罗盘正指向自己出生时的星位。
地龙的咆哮震塌了半座青铜殿。
陈勉抱着昏迷的林棠跌进暗河支流,在激流中瞥见对岸的煤油灯光。
穿中山装的背影举起地质锤,锤头沾着新鲜的血渍——那正是七年前祖父失踪时带走的凤纹锤!
水流将两人冲进狭窄的溶洞。
陈勉的后背撞上石壁时,怀中的镇尺突然嵌入岩缝。
当青铜纹路与石壁上的凹槽完全契合时,他听见了齿轮转动的声响,以及齐三小姐在时光彼端的冷笑:"陈家人,终究要填进自己挖的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