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往门廊下又添了三盏灯笼,昏黄的光晕在风雨中摇晃,活似被掐住脖子的萤虫。
远处传来车轴碾过泥浆的声响,他握着竹帘的手微微一紧,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蛇一般游动。
八辆乌篷马车破开雨幕时,檐角铜铃突然齐声作响。
头车辕木上插着的黑旗早被雨水泡烂了,却仍能辨出半幅飞鱼纹——那是锦衣卫五年前废止的旧制旗。
"温十坛黄酒,切二十斤酱牛肉。
"当先的蓑衣客甩开斗笠,左脸蜈蚣状的疤痕在烛火下泛着油光。
他腰间佩刀吞口处镶着枚鎏金睚眦,刀柄缠的却是江南织造局今年新贡的云锦。
沈默的枣木拐杖在青砖地上拖出湿痕,"客官见谅,小店今日只剩半扇羊肉。
"瘸腿迈过门槛时,他状似无意地用杖头敲了敲灶台。
暗格里沉睡的十二连弩机关轻轻震颤。
疤脸人突然抓起案上算盘,象牙珠子撞得噼啪作响。
"沈掌柜这账目做得妙啊,"他翻动着泛黄的账簿,"正德三年到嘉靖七年,每月初三都有一笔白山茶的支出。
"后厨突然传来陶瓮碎裂声。
红绡抱着一摞青瓷碗愣在帘后,鬓边那朵白山茶不知何时浸了血。
沈默瞥见她袖口银光微闪,那是天机阁"流云刃"出鞘的前兆。
"劳驾让让!
"当铺学徒浑身滴水地撞进门来,怀中油纸包散开半角,露出半块雕着九目蜈蚣的青玉璜。
账房老周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另一块玉佩从他怀中滚落,两个半块在血水里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
疤脸人的刀光比惊雷还快三分。
沈默的拐杖突然裂开,鱼肠剑堪堪架住劈向老周面门的刀锋。
剑身映出梁上七点寒星——那是锦衣卫"北斗阵"的箭镞反光。
"二十年了,少阁主这招星垂平野倒是没生疏。
"疤脸人阴笑着抹去嘴角血沫,袖中突然抖出个金丝笼,里头的赤眼乌鸦正啄食半截带戒指的手指。
红绡突然娇笑着***两人之间,素手拂过疤脸人肩头:"客官尝尝新酿的梅子酒?
"她发间山茶已然艳如滴血,暗香浮动时,梁上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门外骤然响起马蹄嘶鸣。
漕帮的醉汉撞翻门板,腰间令牌"当啷"落地,十二连环坞的骷髅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