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媛在驾驶座上等红灯的空档伸出手来掰着指头问高胜寒。
“是十年零三个月。”
高胜寒把那条裹得很严实的卡其色羊绒提花围巾往下拽了拽,一团白雾从她嘴里呵出来,她一边回答着苏媛的问题一边伸手按开了车上的暖风,镐京的冬天还真是冷啊。
这是高胜寒回国后的第一个冬天,与新加坡湿热的热带雨林气候不同,处在暖温带的镐京西季分明,冷空气席卷进高胜寒的鼻腔,她感觉自己的鼻炎又要犯了。
“行行行,不愧是工程师,严谨,严谨。”
苏媛说着踩了脚油门,朝北辰大道的熙悦府驶去。
苏媛是高胜寒高三时候最好的朋友,用高胜寒的话来说,她对那压抑恶心的一整年仅有的记忆全部都留给了苏媛。
十一月中旬的镐京,深秋初冬,夜晚来的越发的早了,街边的商店早就点亮了LED招牌,华灯初上,将整个城市装点得灯火辉煌,覆盖新雪的地面把光亮漫反射向天空,无尽的夜幕就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川流不息的繁密璀璨在每一个纷纷扬扬的宽阔路口被包裹吞噬,这条长街似乎没有尽头。
高胜寒靠在苏媛的副驾上,紧闭双眼,似乎一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椅背和肩膀上,微微拂过她白皙的肌肤,如丝般柔顺。
霓虹灯的亮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五官,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
即使闭着眼睛,她的美丽依然令人心动,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可她却眉头微蹙,似乎下班回家也并未如往日那般让她愉悦。
是啊,十年,24岁的她认识楼玉宇的时间都快赶上她人生的一半时长了。
“那你打算和你安骁师兄怎么办?
他是不是还不知道楼玉宇和你的关系?
我都不敢想,他知道了得是什么修罗场啊。”
苏媛把雨刮器的频率调快了,伴随着的提问打破了高胜寒的独自宁静。
“其实也没什么好修罗场的,回国前我就拒绝他了,我是丁克,我不可能喜欢他,也不可能给他那样的家庭生孩子,更不可能永远留在镐京,我们只是工作时才见面的合作伙伴,答应陪他创业纯粹是各取所需。”
“而且楼玉宇现在又不喜欢我。”
高胜寒把头扭向车窗,目光落在那路边呼啸而过的干枯的绿化带上。
这些曾经郁郁葱葱的植物,此刻己被漫天的飞雪所覆盖,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盛装。
苏媛曾经问过她,安骁那样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家庭?高胜寒说,那必然是一代官,二代商,三代去西方咯。
而高胜寒的世界里不会有下一代。
苏媛握着方向盘转了个弯,想要到马路对面掉头,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周围的路况,心想:己经不是通勤高峰期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车。
不止心里,嘴里也一样在吐槽:“那楼玉宇来干什么,有点脑子都知道,他这么牛逼的大律师不可能真是千里迢迢从藤市赶来,只为去你们一个初创小公司做个法律顾问这么简单吧。”
“昂~,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你回国了,他来了。”
超一线城市土著转战到新一线城市工作,除了苏媛自己,她只见过高胜寒这样,现在又多了一个楼玉宇。
都是怪人。
苏媛看了一眼右侧的后视镜,正好瞥见了高胜寒紧蹙的眉头,美人就是眉头紧锁也难掩姿色:“我真服了,你的人生还真是抓马,先是拒绝了各方各面都出众的富二代师兄,现在和初恋久别重逢的戏码又让你给整上了。”
“怎么?
我多谈几个分给你?”
高胜寒被苏媛逗笑了。
苏媛也配合地逗趣道:“也不是不行啊,好姐妹就该致力于帮我打破母单花的人设。”
见高胜寒笑了,苏媛又乘胜追击地问她:“不过话说回来,我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位你口中时常念叨的初恋前夫哥,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见活的啊?”
苏媛话音刚落,高胜寒几乎是同一时间脱口而出:“你这不是张嘴就胡说么,高三百日誓师时候你没见过么?
还是毕业典礼没有见过?
还是后来的照片儿我没给你看过?”
严谨的高胜寒绝对不允许苏媛说出毫无根据的话,她只能说他们俩没有相处过,但不能说苏媛没有见过。
这次苏媛要等一个一分半的红灯,她挂了空档后,装作无奈又生气的样子拍了两下方向盘,汽车不小心发出“滴”“滴”两声,把隔壁左转道上的司机吓了一跳。
她说:“活的啊!!!
活的啊!!!
要那种会喘气儿的啊!!!
照片儿有什么好看的,你怎么不把高三模考光荣榜上的照片儿也算进去???
那不比他站在主席台上发言看得清楚多了???”
高胜寒没再理苏媛,她觉得苏媛太吵了,吵得她更加心烦意乱,于是抬手按开了车载收音机,很巧,电台里正在播放的是Eason的《好久不见》。
苏媛“哦呦”了一声,便跟着一起哼唱了起来,高胜寒揉了揉自己的脸,索性又把收音机关了。
“怎么不听了?
这不是挺应景的么?”
苏媛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又接着唱道,“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过了红灯,苏媛再一次开始了之前未完的话题:“你约他呗,他又不是长得不方便,好像带来见我丢人一样,我到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狗男人能把我们寒姐拿捏得这么死。”
苏媛是真的好奇,能让高胜寒心甘情愿承认并且称为“前夫哥”的男人,含金量到底有多高。
“大下雪天的,好好开你的车,闭嘴吧。”
被调侃到的高胜寒有些不自在,蜷在副驾上嗔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