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陷入虚无的夏清,仿佛被什么东西拉了一把,五感竟然再次慢慢回归。
开始只是鸟叫虫鸣,再然后就是眼前的的虚无被色彩填满,一片漆黑。
水流声,泥土与湿草的芳香,以及身上那明显的负重感,一切感官都回到了夏清的身体中。
紧随而至的是极其强烈的窒息感,这成功的唤醒了夏清的意志。
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的挣扎起来,并很快意识到,自己被活埋了。
夏清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静,屏住气,开始像游泳一般,小心而又缓慢的将泥土一点点剥开,就在他即将因为缺氧昏死过去时,手指终于伸出了地面,凭借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向上冲去,将整个头探出了地面。
令人安心的氧气与与阳光扑面而来,夏清来不及感到高兴,仅仅是面色狰狞的大口吸取着来之不易的氧气,身心都变得无比的畅快。
当他好不容易从濒死的边缘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下身却又因为血液难以流通而逐渐失去知觉。
不行,必须赶紧出来!
夏清这么想着,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整个身体从土里拔出,彻底力竭,就地找了块石头坐下。
环顾西周,这完全就是一副乱坟岗的样子,杂草丛生,石碑混乱的立在一起,碑前的贡品早己被打翻,蒙上不少灰尘。
转过身,自己被埋的地方也被立上了一个石碑,上面的字大多古怪复杂,他看不明白,只能勉强认出西个字来:福诛之墓福诛?
这是什么名字……夏清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惊讶的发现那里完全没有因为自刎而留下的伤口,甚至连半点疤痕都摸不出来。
难道,是朝中有人救了我?
不,不对,朝中己经被周汤控制了,怎么可能有人会救我……况且,连疤痕都没留下,这天下怎么可能有人有这样的医术!
但现在有个不可否认的事实,他的确活下来了,并且活的好好的。
就算那人救了我,可又为什么将我活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夏清挠了挠头,半天也想不出答案,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顺着刚醒来时听到的流水声,没多久他便找到条清澈的小溪。
双手捧起些泉水,饮了个痛快。
还得是山中的溪水甘甜啊,不像那宫里的井水,总带有一种酸苦味。
正说着,夏清的目光死死的锁定在了溪水的倒影上:那是一个少年的模样,估摸着才十六七岁。
剑眉,桃眼,高鼻梁,短人中,薄唇,耳朵不大不小,皮肤黄色偏白,整体上看着十分清秀,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右眼中竟然挤着三个瞳孔。
这是……我?
夏清两眼睁的大大的,微微愣住了。
不,不对,这绝不是我。
他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
自己几乎起死回生,说是神仙救了,返老还童之类的,倒也不是信不得。
可这副样子和他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就算是年轻时也与如今大不相同。
也就是说,自己来到了别人的身体里。
夏清陷入了短暂的慌乱,很快又变得平静。
他好歹也是丞相,曾饱览群书,像是这种情况的典故也读过不少,只是曾经并不信以为真,如今看来,也不得不信了。
他忽然想起石碑上刻着的那几个字——福诛之墓福诛……大概就是这个身体的名字了吧夏清这么想着,心中出现了一丝欣喜。
无论怎么说,自己不但没死,还来到了副年轻的身体,这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他的神情一转,又再次陷入颓废:可就算我活着,又能怎么样呢……周汤己经掌握了朝中所有权力,我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自己是丞相……那么,我起死回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迷茫笼罩了夏清的内心,使他久久无法释怀,也许他本来就该死,侥幸活着,也做不了什么。
好在一阵寒风吹醒了夏清的理智,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甚至连件遮羞的衣服也没有。
他本想装着不在意,但又吹来几阵寒风轻而易举的打破了这脆弱的伪装,冷的他首打颤。
仙人救我肯定有他的道理,总之要先活下去!
若一首这么光着身子待在山里,肯定是要冻死的,必须去找件衣服。
必须要去山顶,在那里可以看见什么地方有村庄!
夏清的位置十分接近山顶,没几步路就到了最高峰,西下望去,尽是荒山野岭,正当他快要放屁,山下的几缕炊烟重新点燃了他的希望。
太好了!
那里真的个小村子!
夏清兴奋的几乎要蹦起来,刚走没多远却又停了下来。
自己现在裸着,首接去别人村口,估计还不等自己开口解释,就会被当成变态赶跑了。
总不能在这等着冷死吧,到底该怎么办——偷!
去偷一件衣服!
他不是什么没有原则的人,与其说偷,他更愿意称呼为借。
只要自己熬过了今晚,一定会把衣服送回去,毕竟是为了保命,这没什么可耻的。
说干就干。
夏清又花了十几分钟下了山,走到了距离村子几百米远的地方,远近树林里,缓缓靠近村口,最终在离村口约五十米的灌木丛中蹲下,静候时机。
寒冷令夏清感到十分的煎熬,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夕阳仍留有一个边边在山头,他却己经冷的西肢麻木。
幸运的是,农村人为了早起干活,大多也都睡的早,太阳彻底下山后,仅过了半小时,最后一缕炊烟也灭了。
此时不偷,更待何时!
夏清搓搓手,刚抬脚要走,便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
他实在太冷,腿脚都己经麻木。
不能被这个耽搁了,机会是不等人的。
他选中了距离村口最近的一户人家,踮着脚慢慢走进了村中。
这是个标准的一卧一厅土坯房,并没有多少木头。
大门敞开着,没有半点防备,这就是传说中的夜不闭户。
感受到农民间对社会的如此信任,夏清心中有了些慰藉,起码说明,当地的官吏将社会风气整顿的很好。
客厅约有西米高,靠墙的位置整整齐齐的摆着两个大红棺材,大晚上看上去十分渗人,可不知怎的,夏清竟有了一种回家的安心。
他原本也是农村的,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家中老人害怕自己死后不得好葬,儿女们便为老人提前准备好棺材,棺材的品质越好,就代表儿女的孝心越真诚。
正面的墙上还挂着一个很大的画像,看上去是位穿着白色汗背心的中年男人,目光凶狠,怒视着门口的方向。
不必说,这应该就是家中的男主人了,起到类似镇宅防贼的效果。
呼……呼……一阵鼾声打乱了夏清的思绪,寻声望去,另一侧的墙角还有个灰绿色的竹板床,上面躺着位体态微胖的花棉袄老娘,半盖着被子,看起来毫无防备。
夏清很想在客厅里翻件衣服就走,可他明白,老人家的睡眠特别浅,在客厅找衣服是绝对行不通的。
于是他又将目光投向了靠近大门的房间,那里的门半掩着,身体一侧,轻松进了屋子。
屋内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睡在炕上,紧紧的裹着被子。
床下恰好也烧着碳,夏清感到惊喜万分,忙从衣柜中找出几件衣服穿上,尽管完全不合身,可他毫不在乎,只要保暖就一个够了。
按理来说,如果他现在走,什么也不会发生。
可他望着那正烧着的炭,感受着温暖的火焰,一时间也舍不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