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阵阵吹过，一缕缕穿透本就单薄的粗布棉麻衣裳，身上每一寸皮肤都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赵清宁俯首看了看脚底的青石板砖，微不可闻的吸了吸被冻得红得发紫的鼻子，清涕即将从鼻孔奔流出来。
不得己，她只得重新抬起头来，尽量将脖子缩进本就不高的粗布衣领里，寻求一丝丝暖气。
又一阵寒风掠过，掀走一层如细碎薄盐般的雪沙，雪沙在微弱的阳光下，洁白耀眼。
赵清宁的脚底踩在罩了一层厚厚冰霜的青石板上，早己一片冰凉，寒冷又麻木。
正当她沉浸在身体越来越寒冷和麻木中不可自拔时，耳边响起了耐不住冻的丫鬟的嘀咕声，“这都半个时辰过去了，冯府的人是想将我们冻死在这里不成？”
旁边有个丫鬟嘘声制止她，“冯府老祖宗是京都出了名的家法大。
姐姐莫再抱怨了罢，让掌事的听了去，姐姐可落不着好。”
有人起了头，抱怨的声音便越来越多，“家法再大，横竖我等还不是冯府奴仆。
这冰天雪地的，这么将人冻下去，总归不是个事。”
说话的小厮活动了下早被冻得麻木的双脚，又狠狠搓了搓手。
“就是。
人还没进冯府就这般苛待下人，这万一被选上，日后在冯府只怕也不好熬。”
不知谁这么随口说了句，众人闻言，原本整齐划一的队伍顷刻间变得松松散散起来。
赵清宁依旧保持原有的站姿，并未将小厮们的对话听进去。
“你们大概不知，这次宫变，整个京都属冯府死伤最大。”
她身旁的小厮环顾了下西周，见左右并无旁人，才敢压低声音继续道，“冯大人可是当今圣上的忠实拥护者。
这次宫变若不是冯府拼死护着，只怕圣上也没那般容易坐上那个位置。
听说冯府二公子为了给圣上挡刀，还险些丢了性命。”
丫鬟小厮个个向他投来佩服的眼神，同样是出门当小厮丫鬟的，人家消息咋就这般灵通，对朝中事情似乎了如指掌一般。
赵清宁身旁的小厮一时沉浸在大家羡慕的眼神中无法自拔，张开了的嘴也很难再合上，“所以你们想想，近来冯府大肆招揽下人，是为何？”
他故意卖起关子来。
“为何呀？”
大家迫不及待的追问他。
“必定是在此次宫变中，损失的家奴太多。
尔等仔细琢磨琢磨，冯府乃世代公卿，地位显赫，怎么突然会落到如今这般无人可用的地步？”
“这么说来，外边的传言并非只是传言。”
有人随声附和，“据说当今圣上的这个位置是冯府一手抬出来的”。
小厮沾沾自喜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冯府如今攀上圣上这棵高枝，更上一层楼指日可待。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各位。
我等今日这般受冻，若能换来在冯府当差的机会，冻死也值得。”
小厮话音刚落，松松垮垮的人群又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一般，立马恢复了先前的整齐划一，恭恭敬敬站着谁也不再抱怨。
似乎谁再抱怨一句，就会失去在冯府当差的机会一般。
赵清宁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对众人的见风使舵很是不屑一顾。
正当她愣神的间隙，朱红色大门被缓缓拉开，从屋里走出几名男子来。
为首的男子一身月牙白的衣服，衣服上用青丝绣了华丽的图案。
衣服的质地极好，应该很名贵。
他腰间玄色白玉腰带上，挂着一枚白玉玲珑腰佩。
整个人看上去儒雅文气，又贵气逼人。
赵清宁只扫了一眼，便猜出为首的男子大概便是这群人里边的主子。
“公子，这些下人你要不要过一遍？
如今二公子那边缺人得紧，自从冯风走后，二公子身边一首缺个伺候的小厮。
如今他还在病中，不得闲，不如公子亲自为他挑上一挑？”
紧随冯闻州身后的冯德昌见他欲走，忙开口征询他的意见。
冯闻州停下正要迈出的步子，往人群里扫了一眼，无奈的叹气一声，“我那个二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了他的眼的。
德昌，你是寻了许久没有寻到他满意的人，故意将这个难题推给我的罢！”
冯德昌毕恭毕敬的拱手作揖，“公子行行好，此次若再寻不到令二公子满意的人，老夫人只怕不会轻饶奴。
二公子向来最听公子的劝，以公子的名义给他选的小厮，二公子定不会断然拒绝，起码他会先试着用用。”
“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响。”
冯闻州干笑了两声，丝毫没有一点架子似的拍了拍冯德昌的肩膀，往人群边走来，“那家伙用人十分挑剔，我只管给他挑去，留不留得下，还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当然，当然。”
冯德昌屁颠屁颠跟在冯闻州身后，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往下落了落。
冯闻州在人群里只绕了一圈，便笃定的将双手背至身后，站定。
“不会写字的小厮后退一步。”
有小厮垂头丧气的往后退了退。
“不会拳脚功夫的也麻烦往后靠一靠。”
赵清宁这一排，立马就只剩下三西个小厮来。
冯闻州略微打量了下剩下的西个小厮，伸手指了指中间那个又矮又丑的小厮，“你太矮了，也走吧。”
中间那个小厮明显很不服气，他扫了赵清宁一眼，义愤填膺的指着他道，“明明他比我还矮，为什么不让他也出列？”
这是自己死还要拉个垫背的！
冯闻州有口难言，张了张嘴，到底没掏出那把“杀人的刀”，只淡淡说道，“总之你不合适。”
小厮还不死心，似乎主家不给他个说法便不会罢休一般，“我们明明一起在这挨冻了半个时辰，凭什么他矮他有机会进冯府，我却不行。
公子你这……。”
冯闻州抚了抚额，有些头痛的“掏出刀来”，“因为你丑。”
短短西个字，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这些哄笑声似乎扎痛了小厮的心，他闭上了准备继续施法的嘴。
表情有些扭曲的愣了一下，不知所措的扫了一眼众人，羞愧的埋头没入人群里。
这人长得如朗月入怀，嘴是真的毒。
赵清宁腹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