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透出一股寒气,我用手一摸,躺的地方不是毛毯,反倒是草席一样的硬垫,抬手去按床头的开关,一块又凉又软、还带有液体的物体碰到了我的手上,闻了一下,一股腥臭味冲入脑门,像是猪肉在鱼堆里腐烂的味道。
这股腥臭味倒是把我熏清醒了,今天明明是初三,月亮却又圆又亮,白的如同发光的盐,房屋的轮廓在其映射下,有了明显的形状。
房间只有几平,中间摆放一张木床,床上铺着草席,西周都是土墙,没有门。
这是一间农村田地里用土块筑成的简陋房屋。
窗外传来几声虫叫,我现在的位置是荒野?
更奇怪的是,中国建筑坐北朝南,一般房间的窗户朝南,利于采光,这间屋子窗口朝北,且有三根铁棍挡在中间,且没有门,像是牢房一般,难道这里关押着什么东西?
想起我刚刚摸到的不明物体,不免打了个寒颤。
屋子的角落没有月光渗入,比其他地方略黑,但明显有个更深的轮廓站立在那,这东西身体比例及其夸张,手垂拖到膝盖,全身浮肿,没有一点棱角,如同在水里泡过几天的尸体,散发出一股恶臭。
刚才我碰到的应该就是这个东西,浓烈的腥臭味让我一阵反胃。
这里不会是关押这个玩意的牢房吧。
我心跳开始加快,月光此时也有了变化。
原先白亮的月光渐渐掺杂了一点血红,这颜色不是单纯的激光红色,而是刺眼的血红色,屋内起了一层薄雾,将周围轮廓变得模糊,只有那具不明物体周围越来越清晰。
随着血色的加深,腥臭味越来越浓,月亮的移动使得那具物体样貌明了起来,这分明就是一个人!
那东西手臂关节断裂开来,长时间下坠的姿势,使得手垂到膝盖,手指向下滴着浓稠的液体。
我不知哪来的胆子,凑上前观望了一下,那东西面部极度狰狞,嘴巴外咧,露出诡异的微笑,如同猎人杀死猎物前的嘲笑,没有眼皮,眼球凹陷,颧骨外凸,整个一干瘪的骷髅头,在血色照射下,更像没有脸皮只有血肉的人头。
它的身体则异常浮肿,像在水中浸泡了三天,没有一点弹性,与水尸一般。
这场景对于一个只在社会摸爬半年的我来说,感觉来到了关押恶鬼的十八层地狱。
即使是一具死尸,我双脚也己经软了,瘫在床上,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我祈祷是在做梦,但触感却如此真实。
慢慢的,月亮完全变成了血红色,一阵呼吸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而那呼吸从角落传来,我转过头,那具尸体正死死盯着我,没有眼皮的眼睛如同利刃般刺向我,我连忙向后退缩,谁知水尸竟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尸体突然的动作像是炸弹一样在我脑袋绽开,求生的本能让我冲向唯一有亮光的地方,我一个箭步来到窗前,用力扯那三根铁棍,没想到一碰就掉,我急忙翻出窗户,眼前的一幕,比刚才的牢房还让我绝望。
我所在的地方,正是村子的墓地!
墓地被矮山包围,矮山上笼罩着一层薄雾,薄雾后面隐约浮现出山上的秃树,像是索命的恶魂一步步向我逼近,只有坟场中间分外清澈,如同一个圆形屏障,将雾与坟场内部隔开。
猩红的月光透过薄雾照射进坟场,分散开来,使得整片坟地笼罩在血色之中,而我刚刚出来的地方,竟然是一块墓碑,墓碑上赫然刻着“李合”二字,这座坟正是我三大爷的坟墓。
我跟三大爷生前关系极好,每天晚上都要去三大爷房间听唱片,前几年夏天,他在村里水池洗澡时溺亡,死后三天,眼睛一首睁着,怎么也闭不上,刚刚那具浮肿的尸体,难道是三大爷吗?
可是三大爷为什么要杀我?
村里的墓地我儿时来过几次,回家的路还记得,趁着这发光的血色,我朝着墓地出口跑去,只是这血色实在诡异,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此时三大爷那浮肿的身躯正从墓碑挤出。
下半身的肉没有一丝弹性,挤出来的皮肤特别平整,身上的肉全被挤到下面,我只看了一眼,便一阵反胃。
冲到墓地门口,一神秘“人”挡在我的面前,他身穿黑色唐装,倚靠在墓地前的红松上,动作极其优雅。
胸前左上角装饰一朵桃花,极其艳丽,手指黢黑,面无表情,与死尸无异。
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不知是敌是友,见他模样是个人形,也没有对我动手,我冲向前想推开他,却一把推空,那人对我的举动很是诧异,仿佛惊讶于我能看到他一样,只见他打了个响指,便消失在这血色中。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继续向前奔跑,穿过笼罩在坟地的薄雾,我记忆中从村子通往墓地只有一条路,但我面前竟然分出了两条路,一条路两旁栽满桃树,另外一条被浓雾覆盖。
在我印象中,桃树具有辟邪的作用,我径首跑向栽满桃树的那边,奇怪的是,明明跑出了坟场,周围还是很多墓碑,且越往前跑,墓碑越是密集,墓碑的正面全部朝向我,照片上的死者瞪大眼睛,仿佛在向我索命。
越跑心里越发毛,终于前面又出现一个人影,我庆幸跑出了坟场,赶紧跑到那人跟前,只一眼,汗毛炸了起来,前面站着的还是那具水尸,而我现在跟它只有几步的距离。
我立刻转过头往回跑,那具尸体速度极快,一个闪现到我面前,双手抓住我的手臂,只觉得一阵冰凉,接着手臂被抓着的地方,由内而外灼烧了起来。
水尸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低沉的吼叫,凹陷的眼睛像海底深渊般窒息,它那颗没有皮的头慢慢贴近我的脸。
看着这副狰狞的面孔,我的脚己然发软,手也被束缚住,我想我今天大概就交代在这里了,求生的本能使我忍不住喊了起来,“三大爷!”
那具尸体听到我这声嚎叫,停止了动作,只死死抓着我,周围一片死寂,我也不清楚我这一叫是不是让他停了下来,一动不动没准在吸取我的阳气,他可以没有动作,我不能坐以待毙,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小时候看了不少茅山术的电影,人舌尖的血阳气最重,有很好的驱邪效果,我一狠心,咬破舌头,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暖流聚在我的嘴里,我向着三大爷吐去。
忽然我双眼渐渐模糊,再一睁眼,看到了桌面的那半瓶威士忌。
原来一切都是梦,那灼烧的痛感、腥臭的血雾怎么会如此真实,三大爷这是在给我托梦吗?
消失的神秘人又是谁?
我抬手去拿那半瓶威士忌,手臂一阵灼痛,撸开袖子一看,一只血红色的手掌赫然印在我的手臂!
我瘫在床上,一夜没敢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