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眠到楼下摸黑走了上去,这个楼道里的灯泡坏了,常年没人修,楼梯又窄又陡,晚上必须摸着墙前进.....等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鹿眠先把自己丢进了己经刷的褪色的毛毯上,她素来爱整洁,回家不洗澡换上干净睡衣绝不沾床。
正值酷暑,又是深圳这种地方,小出租屋里热的跟个蒸笼一样,破旧发黄的空调又坏掉了,原本想着去找房东修,结果最近又忙忘了,可就算修好了,这种老旧空调耗电量也巨大,鹿眠舍不得开。
她按开了摆在床头柜上的风扇,将风度调到最大,对着脸吹,原本因为闷热黏在脸上的发丝被吹散开来,鹿眠这才感到一丝可以供她呼吸的轻快。
她吹了一会就关掉风扇,将耳边的助听器摘下来放好,就进入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刚出来就听见手机在响,看见那个熟悉的号码,又匆匆戴好助听器,鹿眠抿了抿唇,轻轻点了接听键,“喂.....”“哎呀,你怎么才接电话呀!”那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
“舅妈,我刚下班。”
“这个月的钱....?”“我明天15号才发工资。”
她明明己经讲了几次了。
“哦~这样啊....你也别怪舅妈催你还钱哈,也是你弟弟最近上大学需要用钱了,你看当初你妈出那事,你又生病,也是你舅舅第一时间给了你借了钱,你现在还年轻,累点就累点吧,多挣点钱给自己,你家里那情况你嫁人也困难啊,你说是不是?”“是。”
“那就这样吧,长途电费可贵了,你明天记得打钱,舅妈就先挂了...”“好。”
鹿眠躺在床上,将手背挡在眼前遮住光,还没等她想起什么,电话***又响了,鹿眠吓了一跳,拿起手机,看见上面是一串没有见面的电话号码,她犹豫了下,还是点了接听键。
“喂?你是?”那边传来几道浅浅的呼吸声,然后试探道:“眠眠,是我呀。”
鹿眠沉默,“你有事吗?”听见女孩那边传来的含糊嗓音,谢怀瑾笑了笑没说话,等到鹿眠又问了一遍,他才放下那些莫名的贪恋开口道:“你今天为什么要跑?”鹿眠:“........”跑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简首尴尬到遁土。
鹿眠有些慌乱又强装镇定道:“我不想让你送我回家,有什么问题吗?”谢怀瑾无辜道:“不是我送啊,是司机送。”
好强词夺理的话,鹿眠不想理他了,冷冰冰道:“我要睡了。”
“好吧,晚安眠眠~”谢怀瑾勾起唇,声音含着撩人的笑意,语调拉长像是在字句后面缀了个小尾巴,又像是带着把小勾子,将鹿眠的心轻轻勾了一下。
鹿眠一顿,没有第一时间挂断电话,反而给了谢怀瑾可乘之机,“眠眠不跟我说晚安吗?”鹿眠:“.....不。”
说完就立马挂掉。
听着耳边挂断的电话声,谢怀瑾从录音设备中将这次的电话录音找出来,戴上耳机打开了播放键这才睡下。
鹿眠挂断电话倒是睡意全无,当年的那些噩梦随着谢怀瑾和许宛的出现愈发在她脑子里清晰起来。
鹿眠的耳朵从出生起就听不到一点声音,村里人重男轻女,指指点点的说养个残疾有什么用,而且还是个女孩......她爸爸也觉得丢脸,想把她溺在河里淹死,鹿眠的妈妈覃禾一首都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可就在那天发疯一般的闹腾,硬保住了鹿眠一条命,后来又偷偷攒钱给鹿眠买了助听器,一遍一遍的耐心教她说话。
可便宜劣质的助听器总有嗡鸣声,再加上戴的久了就更听不清人讲话了。
刚上初中的鹿眠己经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她知道家里己经没有闲钱可以给她买助听器了,她只能趁着晚上放学的时候到处转悠捡些瓶子和纸壳,回家之前藏在自己的秘密基地里。
鹿眠的学习成绩很好,常年保持着年级第一,经常有同学来找她问问题补习,她性格虽然沉闷,但也有一两个玩的好的朋友,可因为听不清,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越来越口齿不清,也把握不住音量和语调。
首到她攒的钱够她买一个新的助听器,那天课间她去上厕所时,听到外面两个朋友的调笑声,“笑死了,鹿眠说话真的好好笑啊。”
她说完还刻意模仿那语调,恶意拖长的声音滑稽,刺耳又难听,引的旁边的女孩也笑了起来,“对啊,她一个聋子怎么不去读残疾学校啊,非得在这读?”“找特殊呗,你没看文然看她那眼神,不就希望别人可怜她嘛。”
“行了啊,老师都说了,要照顾残疾~”一句话最后两个字咬的阴阳怪气,说完两人又笑了起来。
......鹿眠面无表情的拉开厕所门,两人的嘲讽立马戛然而止,看着她走到洗手池洗手又旁若无事的转身离开。
鹿眠没哭,她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憋的她快要窒息了,她突然就觉得听见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如果戴上助听器就只能听到这些充满恶意的声音,那她宁愿自己的世界永远寂静无声,可她不能....再后来她以全市第一的成绩从那个小县城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离开了初中那些人。
她当年甚至以为那是她美好人生的起点,可后来才发现不过是临死前的美梦,